他说的是肯定句。
“我曾经跟随贝纳多特伯爵去美国参加世博会。”希尔维娅不打算否认,但她显然也不打算直说。
“我相信您在华府或者纽约一类的地方待过。否则您不会对这些规则如此熟悉。”艾伦·杜勒斯说,他伸手招呼利奥·马丁诺泽:“利奥,给我们端两杯威士忌来。”
“单一麦芽酒?”
“当然。”艾伦·杜勒斯点了点头。很快,利奥·马丁诺泽端着两杯威士忌走了过来,他把杯子放在桌上,瞪了希尔维娅一眼,似乎想知道她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希尔维娅懒得对他投以眼神,她随意从桌上拿了一杯,冰块在酒杯里发出叮当的声音。她笑着叹了口气,抿了一口,没有再说话。
“我的这位助手没有见过什么世面。”艾伦·杜勒斯自知失礼,他站起身,向希尔维娅伸出手:“我和您一起去花园里走走吧,暖棚里的‘夜来香’已经开了。或许您知道,我年轻的时候在中国做过传教士,那有一首小歌就是说‘夜来香’的。”
“可是。”利奥·马丁诺泽小声地要阻止自己的上司,“您这太危险了。”
“就算我是纳粹间谍吧。”希尔维娅在他面前转了一圈,月白色的裙摆转成了一圈涟漪,“您觉得这一身晚礼服能在哪里藏枪?”
艾伦·杜勒斯笑了:“行了,利奥,进去吧,这里没有你的事了。”
希尔维娅把自己的手递给他,艾伦·杜勒斯哼着悠扬的曲调,陪她走到暖棚里,正如他所言,“夜来香”已经开了,空气中散发着浓郁的香气。他们在那里站了一会儿,直到利奥回头走进屋子里,艾伦·杜勒斯才缓缓地放开了希尔维娅的手:“这招对您也不奏效,是吧?”
“您说个人魅力这招吗?”希尔维娅点了点头,“如果我之前没有被您的助手得罪彻底的话,或许会有效一些他拙劣的招数让我对此产生了厌恶。”
艾伦·杜勒斯轻轻叹息了一声:“我向您保证,他之后不会再出现在您面前了。”
“您现在还认为我是个纳粹间谍吗?”希尔维娅看着他。
“是,也不是。”艾伦·杜勒斯说,“我不认为您会相信纳粹那套思想,那些东西对您来说太拙劣了。金钱和权力也不可能让您动心。但您并非毫无弱点,您总有朋友和家人。”
希尔维娅用愤怒掩饰了自己的惊讶:“您在威胁我?!”
“我没有。就像您说的那样,我和您是同一种人,我们遵循同一种规则行事。我相信如果我和您的家人起了冲突,我肯定是先被赶出瑞士的那个。”
希尔维娅冷笑了一下:“您可以改换身份回来,这对您来说并不难。”
“顶着一张被瑞士警察通缉的脸吗?那样代价太大了。”艾伦·杜勒斯笑了笑,“坦白说,虽然我很欣赏您,但您还不值得我付出这样的代价。”
他顿了顿,忽而用莎士比亚戏剧中那种感慨的口吻吟咏道:“女人啊,你究竟想要什么?”
希尔维娅忍不住笑了一下:“您为什么不问问亚瑟王的朋友,着名的圆桌骑士加温呢?”
这是一个着名的故事,圆桌骑士加温为了拯救亚瑟王,娶了一位丑陋但有智慧的女巫。女巫在白天是一位丑陋的女巫,在晚上却是一位美貌的少女。她让加温选择,愿意她什么时候变成美貌的模样。加温则让女巫自己主宰命运。
艾伦·杜勒斯笑了笑:“那么,您想要什么呢?”
“想要您的一个承诺。”希尔维娅顿了顿,“一个人情。在之后我需要您帮助的时候,您会准时伸出援手。”
“只要不危害美国的国家安全。”艾伦·杜勒斯举起三根手指,“我向上帝起誓。”
希尔维娅看了他一眼,她知道艾伦·杜勒斯并不是无神论者:“那么,您到底需要我帮您做什么呢?”
“有一个人遭遇了和您一样的命运,可惜的是,他没有您那么幸运。”艾伦·杜勒斯从他西装的内侧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照片大概是什么宴会时候照的,上面人头攒动。希尔维娅一眼瞥到了其中一位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士:“是这位外交官?”
艾伦·杜勒斯点了点头,没有细问她是怎么察觉的:“这个人叫弗里茨·科尔比,是负责德国外交部与德国最高司令部联络工作的助理。因为被卷入‘七月密谋’而被盖世太保逮捕。我需要您确保他的安全。最好能够送他去瑞士。”
希尔维娅点了点头,没有接过那张照片,也没有问他为什么这个人如此重要:“拿着这张照片出去会很奇怪的。我记住他的脸了。”
艾伦·杜勒斯把照片收了起来:“如果有人问起,我就说在和您谈拯救集中营囚犯的事情。至于其他的帮助”
“我暂时还不需要。”希尔维娅说,“您只要信任我就可以了。政治家们往往像蛇一样弯过来弯过去,想要把‘鹰’和‘字’铸造在同一平面上。而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同意这种看法,威廷根施坦因公主殿下。”艾伦·杜勒斯又拿起了他的烟斗,“您写诗吗?”
希尔维娅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个笑容,她想起她也这样问过施季里茨,当时他的回答自然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她笑了笑:“不,我不写诗。我对韵律缺少最基本的认知和感觉。”
艾伦·杜勒斯点了点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太久。他们走回晚宴的时候,路德维希已经等在门口:“希娅,我们要回去了。”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