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气腾腾的盥室里,沈春芜为盛轼解开了单衣,吩咐他入药桶里。
盛轼伸手试了试水,温度是刚刚好的,他入了汤桶里,靠坐在壁沿处,笑道:“阿芜是要亲自侍候我?”
沈春芜发现盛轼对她有很多“爱称”,想要逗弄人的时候唤她“大春”,撒娇时唤她“好娘子”,想要亲热时唤她“阿芜”。她已经摸透了他的路数,绞了一块帨巾扔给他,道:“帨巾上兑了药盐和药油,你洗濯身子时,拿它擦拭身上伤口。”
“还是阿芜心疼我,不忍心让我受伤。”盛轼一把捞住漂浮在水面上的帨巾,开始擦拭身上的伤口。
也是在这样的时刻里,沈春芜看清楚了盛轼身上的伤口。
背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剑伤刀伤刺伤剜伤皆有,委实是触目惊心,这背部,就没有一块完好无损的地方。
沈春芜有些被吓着了,很久之前盛轼就同她说过,因常年征战,他落下了很多旧伤,如今沈春芜亲眼目睹他背后伤势,悉身都怔愣住了。
她差点都忘记了,盛轼跟寻常的皇室子弟不同,他根本不娇生惯养,也从来不生养在深宫里,他生长在疆场之上,无时无刻都在遭遇各种各样的凶险。
似乎觉察到她的情绪,盛轼浑不在意地笑,道:“是不是很可怕,害怕就别看,这敷伤上药之事,我自个儿能来。”
话落,掌心间的帨巾被夺了去,隔着一团团溽热的雾气,他听到低低的女声:“我来帮你罢,背后伤,你是擦不着的。”
盛轼就纵任着沈春芜为自己擦拭背后上的伤口,听她瓮声瓮气的,困惑道:“怎么,哭了?”
沈春芜很轻很轻地吸了吸鼻翼:“……我没有。”
“你舅父出招,我都接住了,没怎么伤着,这背后的伤都是以前留下来的,”盛轼笑了笑,“没事儿,你不用担心。”
沈春芜道:“我哪有担心你,我就是被这一团热濡濡的雾气呛着了。”
因是为自己辩解着,不由自主加重了掌心间的力道,盛轼忍不住“嘶”了一声。
“疼吗,是不是我力道重了?”
沈春芜又忍不住放轻了力道,不敢太过用力。
盛轼漫不经心地笑着,道了一声无碍,然而沈春芜心中愧意更深,她道:“你在外头,怎的不照顾好自己,为何让自己老是受伤?”
“谁说我没有好好照顾好自己,你送来的护心镜,我时刻揣在心口上,替我挡了好几回致命暗箭,说起来,还要多感谢你。”
沈春芜微微怔住,心中有一小块地方,隐微地塌陷了下去,虽然塌陷的地方不甚明显,但它到底还是塌陷了。
沈春芜被他捧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脑袋埋得低低的:“谢什么谢,夫妻本是同根生,我为你做这些,自然都是应当的,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便是对不起我。”
盛轼回过头,信手拨开重重雾气,看到小娘子的眼眸濡红着,氤氲了一团水雾,显得空濛濛的。
他便是起身将她搂揽在怀,亲吻着她的鬓角,揩了揩她的眼睑:“我不是好好的在这儿,担心什么?”
鼻腔里,尽是她熟稔的月桂梅香,沈春芜没再挣扎,而是紧紧扣住了盛轼的掌心,与他十指相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