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寅却抓错重点:“为我?”沈兰息听得这泠泠二字一怔,微微颔首,胆大了些道:“是,为你。”周寅小声“哦”了一声,没继续说什么,沉默下来。他的心便随着她的沉默起伏,一双眼目不转睛地觑着她。然而她没有分给他任何目光,却占据了他的全部注意力。“没别的事我先走了。”周寅嗓音绵软。沈兰息看一眼天色,颇不舍道:“我送你。”周寅这次倒没拒绝,与他并肩走着。沈兰息没话找话:“陛下近来寿诞,宫中不大太平,你多留心。”周寅觉得他这“陛下”两字十分有趣,明明是圣上的亲儿子,却与之很是生疏。下意识总是不大容易骗人的,沈兰息之所以这么说,大约与陛下是不怎么亲近的。自躬行楼回来,周寅去谈漪漪那里叫她一起到林诗蕴那儿一道用晚食,并于晚食后一并探讨今日所学。直到各院挂了烛火,周寅与谈漪漪各自回院。玉钩宫诚然戒严不少,女孩子们的院外有一班接一班的禁卫军巡逻。周寅回院子照例是先为灯添油,而后叫水沐浴。课业是已经在林诗蕴那里做完了的,不必再过多费心。这时候沐浴远不及冬日那样受罪。春衫正薄,周寅靠坐窗边。夜风袭来,她身上的素纱裙被风吹动。星光漫卷,洒下璀璨流光。烛光与月光交厢辉映,倒映在她深邃眼底,一线明灭。在这里服侍的宫人们拥有相对来说的更大自由,因周寅实在是个很好伺候的人。她需要什么时会给出明确指令,大家只要按照她的指示去做,往往就能得到她的赞赏。而她大多时候并没有什么要求,她没有口体之欲,大多数时间做好洒扫工作外宫人们便没有其它需要劳动的地方。她也不需要陪伴,更多时间是自己坐在房中读书,实在很修身养性。譬如此时此刻,周女郎沐浴完毕便没有需要她们忙碌的时候,她们多是在房中歇息。院外是有禁卫军把守,总出不了什么大意外。呼呼风声过,周寅耳尖微动,或想着要起风了转过头去欲关窗。便是四目相对。系统在崔骜脑中聒叫:“你这个出场一点都不浪漫,简直像是男鬼!周寅会被你吓坏的!”系统仍延续着它们时代的称呼习惯,即着重强调男人的性别,譬如男鬼、男教师、男司机等等一月多时间未见,崔骜看上去略变了些,更加劲瘦也更加沉默。过去他看上去像是个愚蠢的美男,现在看上去是个缄默且愚蠢的美男。但他的身材与气势很能恫吓人,所以周寅仿佛毫无防备地被他这么一吓向后倒去,直要掉下矮榻。崔骜向窗内一跃将她捞起,另只手轻忽地将窗关上,落地时没有声响。周寅晕头转向,下坠带来的刺激感使得她本能地将眼闭上,待站定才缓缓睁眼,带着些傻气道:“多谢。”她说完仿佛才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始作俑者,于是难得面带气恼地咬了咬唇。偏偏她又很怕崔骜,便造成眼下不知该用什么情绪面对崔骜的场面。崔骜看着她默默赌气模样觉得她可爱极了。她平常温顺柔和时总让他有种面对一个完美假人的错觉,生气时看起来反而灵动许多,有了活气。“只是因为她漂亮,生气又没有什么实质杀伤力你才会觉得她可爱吧。”系统吐槽道。崔骜想了想没承认也没否认。系统还在滔滔不绝:“如果她模样平平对你摆出赌气模样你绝对不会像现在一样这么有耐心。”它最后总结:“颜狗!”崔骜被它揭开浅薄的内心所想顿时恼羞成怒:“闭嘴,吵着我思考怎么和她搭话了。”系统简直要嗤笑出声,就看他能想出一个多么粗浅的计划。不等崔骜想到什么搭话技巧,周寅默默掉下泪来,自然没逃过一直观察着他的崔骜法眼。崔骜见她落泪,顿时一个头有两个大,喑哑开嗓:“你别哭啊……”周寅含泪瞪他,尾音摇曳:“你小声些。”她一开嗓就受不住,抽抽噎噎地哭起来。崔骜手足无措,想为她抹泪又觉得自己若是上手她一定会更加伤心,只好焦急且干巴巴地重复:“别哭。”但很听话,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与他本人产生极大的反差感。即便如此也无法取悦周寅,她哭得伤心极了。大约房中不大不小的动静被偏房的妙华听到,她到窗外隔窗问道:“女郎?您可有什么吩咐?”崔骜这时候倒与周寅难得有两分默契,对视一眼。他倒是破罐子破摔,大不了被抓住再被教训一顿,但她看上去紧张兮兮,连带着将他也带得莫名其妙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