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心所向,方为正统,您对舆论的镇压,如饮鸩止渴……”朱文祈看向姚炳,眼底无波无澜,他又怎会不知如今是何局面,他不过是不甘心罢了。姚炳叹息着,哽咽道:“殿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及时收手吧,我已安排了一批死侍,护送殿下连夜逃离都城,静待新的时机到来,东山再起,望殿下成全臣的一片苦心。”朱文祈冷笑摇头,“成者王、败者寇,孤还能逃去何处?”“这天下,除了东宫,再无孤容身之处。”姚炳闻言涕泪俱下,噗通一声跪在朱文祈面前,头在地上磕得咚咚响,嘴里喊着“殿下”。殿外宫人接连的传报声响起,殿门大开,数千北境军浩浩荡荡将东宫围起来。朱长存领头缓步行入东宫正殿。朱文祈看着训练有素的军人将自己层层围起来,眼中不曾有半分异色。只是在看到朱长存身后跟着的朱文祯和唐轲的身影时,朱文祈原本似枯井般毫无生气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几分异样神情,那是恐慌、羞愤、夹杂着不甘。他输了,便是输了。哪怕此刻被朱长存一刀取了项上头颅,他也不在乎。可朱文祈最不愿的,便是让哥哥看到自己如今这狼狈模样。他绝不能让哥哥看到他被迫认输的样子。朱沐在听到父亲领着军队亲自赶来时,便踉跄着来到朱文祈面前,张开双臂护住他,“父亲,求您放过泽臣哥哥。”朱沐话音未落,脖颈上倏然一凉,冰冷的刀锋架在了她肩头。朱沐睁圆了满是泪水的一双眼,转头看着身后举刀之人,颤抖着双唇,“泽臣哥哥……”朱文祈看也不看朱沐一眼,只直勾勾望着朱长存,“放孤出宫。”朱长存怒目瞪向朱文祈,抬手咬牙恨道:“都散开!务必保护朱沐安全!”朱长存一声令下,士兵还未来得及收手,随风剑已然出鞘,短促铮鸣声响后,朱文祈的刀已被掀至空中。随风剑剑刃抵在朱文祈颈侧,唐轲定定望着他,“认输吧,太子殿下。”朱文祈盯着唐轲看了半晌,高声笑起来,“孤当初,究竟为何要选中你这刺客!”“泽臣。”一个清冷的声音将朱文祈拉回现实,朱文祈转头,目光对上哥哥看向自己的那一双眼。生平头一次,他在哥哥的眼中,读出了对自己的同情。他最厌恶也最不需要的,便是哥哥的同情。朱文祯上前一步,来到唐轲身侧,“泽臣,放手吧。”“哈哈哈——”朱文祈仰头大笑,于笑声中倏然抬手,握住随风剑剑刃,割破自己脖颈处突突跳动的血脉。唐轲出招速度天下无敌,却万未曾料到原本贪生怕死的太子殿下会选择此刻自刎,待他回神收剑,为时已晚。“泽臣——!”朱文祯高喊着扑上前去,紧紧搂住弟弟,抬手用力按住弟弟脖颈,徒劳想要止住那喷涌而出的鲜血。朱文祈躺在哥哥怀里,抬手想要最后触碰哥哥脸颊,终究未能如愿,手臂陡然落下。他朝哥哥浅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哥哥,对不起……”东宫大殿内,一片寂静,只余朱文祯撕心裂肺的哭喊。朱长存幼女朱沐于太子自刎当晚悬梁于东宫偏殿,留下一封遗书,供认受太子诱骗毒害当今圣上,并将解药附于遗书之上。自此,朱长存一双女儿均沦为巍峨皇宫的牺牲品。老将军自请废黜镇北王封号,驻守于北境,孤独终老,余生未再踏入都城半步。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小可跟岳父大人吵个架就完结啦(其实我还挺喜欢泽臣这个小变态的…他虽然又坏又该死,但是他立体呀,是叭…(结局)宫变半年后,寿福宫偏殿内,朱文祯独自坐在榻上,面前矮桌上摆着本小可的小说,他一手握笔,一手按着本青黑的册子,在改曲谱。章翎扶着太后一路有说有笑走进来。“皇祖母!”朱文祯眉眼笑弯成月牙,从榻上跳下来,跑到太后身边,在另一侧扶着老人家往榻上行去。太后笑着轻拍朱文祯手背,“你今日来得倒是早,小可那孩子呢?”“去了御书房见我父皇。”太后了然点头,“噢,又吵架去了?”“嗯。”砰——!御书房内,一声闷响,皇帝将茶盅摔向唐轲。几个月来,但凡唐轲来御书房,那必定是来和皇帝吵架的,朱厚学若是不摔东西,太阳便打西边出来了。久而久之,洪容有了经验,领着一众小太监把御书房上上下下拿软垫包住了,茶盅茶壶、果盘托盘、笔墨笔架尽数换成结实经摔的,茶水一律只泡到温热程度,尽量用些不那么容易留茶渍的清茶,烛台砚台镇纸一类容易伤人的物件都摆至高处,力求做到为陛下营造出一间适合吵架的怡人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