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下场指导的时候,冼愈偶尔瞥到一旁跟着耍着玩的朱文祯那握刀的姿势,就觉得十分上头,为了防止自己当场气晕过去,之后都尽量控制不要去瞥旁边那个小身影。朱文祯被冼愈冷处理了,倒也不恼,依然双手握着刀,学着冼愈的模样横在身前,作势要劈出去。他刀柄还未送出去,双手便倏忽被一双满是老茧的手掌覆住了。唐轲不知何时来到朱文祯身后,将他环在身前,两人头挨在一起,唐轲呼出的热气拍打在朱文祯耳侧,有些痒。唐轲双手温热有力,帮着朱文祯纠正了握刀的姿势,将那一刀劈出去时,刀锋裹挟着内力,带出一阵微风,掀起不远处耿小波和冼愈的衣角,引得二人都扭头看过来。朱文祯脸上发烫,想抽回手,没能挣脱,“冼伯和小波都看着呢,你松手。”唐轲坦荡回:“怕什么,我师父教小波,我教你啊,我保证比我师父教得好。”冼愈看着两人腻腻歪歪的样子,顿觉胸口堵得厉害,提着耿小波衣领朝院子里去,“走走,去房顶吧,这里练武的气氛实在太差了。”看着两人走远,唐轲扭头,在朱文祯红着的脸颊上轻吻一下,“湘儿,明日随我进宫吧?去亲眼看看太子怎么走上死路。”朱文祈端坐于东宫正殿,手边放着朱长存让张焕拿给他的认罪书。朱长存传了话来,说给朱文祈两个选择:一是签了这认罪书,自行放弃储君之位,去养心殿找他;二是负隅顽抗,等朱长存领着北境军亲自来东宫,取他首级。朱文祈面上不剩一丝血色,双唇灰白,颤抖的手紧紧握住茶盅。啪一声脆响,茶盅直接在他手中碎裂开,瓷片刺入他掌心、指缝,暗红的血水沿着手腕流下来,染红了那张认罪书。几个内侍听到动静慌张上前,要为朱文祈喊太医处理伤口。“滚——!”朱文祈直接将手中染血的碎瓷片丢在内侍身上,高声呵斥,“都给孤滚!”太子殿下待人一向温和,不论高低贵贱之人,他都能谦和以待,这也是他能笼络众多党羽为其卖命的根本所在。殿内一众宫人侍卫头次见到如此狰狞面目的太子,各个吓得慌了手脚,乱着套撤至殿外去。空荡的大殿,只余朱文祈一人独坐于雕花椅上,除了他自己的喘息,便仅剩血水滴落的沉闷声响。一双瘦小的手将朱文祈滴着血的手拢起来,轻轻拿手帕将那暗红的血擦拭了,又小心翼翼包起来。“泽臣哥哥,去养心殿找我父亲吧,”朱沐双眼早已被泪水模糊了,说话时带着浓重哭腔,“皇伯伯的毒是我下的,我会向父亲交代清楚,将罪名都揽在我身上,帮哥哥保住储君之位。”朱文祈拿一双晦暗无光的眼看向朱沐,对朱沐舍身救他的话语没有半分动容,反倒高声冷笑起来,“你以为你将罪名揽下来,便能保住我的储君之位么?朱沐,莫要如此天真,你此刻便是死在你父亲面前,他也不会放过我。”朱文祈那一个“死”字咬音极重,像是在清楚告诉朱沐,他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朱沐被这陌生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太子吓到,放下对方的手,“泽臣哥哥,你……究竟喜欢我么?”朱文祈将她缠在自己手上的被血水染红的帕子拆下来,缓缓丢在朱沐面前,“从、未。”朱沐仿若灵魂都被人抽去,摇着头退后半步,心口疼得厉害,抬手用力捉住衣襟,却依然寻不到自己的呼吸。朱文祈冷眼看着朱沐摇晃着的瘦小身躯,眼底没有半分情感,“你若不是朱长存之女,我断然不会多看你一眼。”“为何……”朱沐跪坐在地上,好似心被人挖去了,失了神智。姚炳从殿门外跨步进来,见状停在门口,不知该不该上前。朱文祈站起身,直接绕过朱沐,朝姚炳缓步行过来,“皇叔为何会拿到那本文?”如今事态发展到何种地步,姚炳料想,太子殿下已经十分清楚。当太子试图镇压民间传开的那本小说的时候,已经注定以失败收场了。这场博弈,行错一步,便是满盘皆输。太子不顾反对封了栖凤书局,查办刑部和半个督察院,勒令宫内全员不得私藏小可的文,便是将自己的恐惧和心虚昭示于人前。姚炳是跟着朱文祈的老人,他所求,并非朱文祈有朝一日称帝,他只希望自己所忠之人,余生可以安稳顺遂。“殿下,”姚炳朝朱文祈深深一揖,“纸包不住火,您可以阻止小可先生那本文在宫里传播,却断然无法阻止其在民间以燎原之势蔓延开来,如今茶楼戏院所传唱者,尽是小可的男人改编的曲谱,百姓茶余饭后所讨论的,也皆是太子何时走上不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