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府邸她再熟悉不过,闭着眼睛都能完整地走完一遍,也得益于此,她才能顺利避开那些护卫的视线。“西院方向……”韶言下意识地看向西面:“阿衡,你可是怀疑什么?”“我怀疑或是有人被藏在了那里……”这些时日,所有能查探之处,定北侯府和金家的人皆已暗中反复查探过,然而一无所获。如今,只剩下了这座旁人根本无法靠近的长公主府。韶言一怔:“何人?”衡玉:“她想留到日后,见证她称帝之人——”她想杀的是阻她前路的太子。但她大约是想留下同为嫡脉的李昶,代替他的祖父与父亲,见证他们的愚蠢与有眼无珠。这满怀不甘的执念心境,在她提及往昔之际的言辞神态中,同样是有迹可循的。所以,太子必然还活着。那一日,他进了永阳长公主府之后,便没有再离开过。翌日,即将受册登基的淮阳郡王李平,与其母一同前往了甘露殿向永阳长公主请安。当晚,即有医官急急赶往郡王府——李平突发急症,经过一番倾力救治后,仍然昏迷不醒。经数名医官验看之下,最终断定是中毒之象。此事轰动了四下。才刚议定的新君人选,尚未到登基大典,便遭人毒害,当下随时都有性命之忧!先前才有太子被害,而今又遇此事!若说太子是为湘王所害,那对淮阳郡王下毒者又是何人?如此明目张胆,这背后之人可谓是毫无忌惮之心了!众臣连夜相议之下,次日晨早,甘露殿外便聚集了一众以姜正辅为首的官员——刘潜闻听此事连忙带人去拦:“诸位大人留步,甘露殿乃帝王起居之所,诸位岂可无召入内!”“你这见风使舵的阉人也知此处乃帝王居所?”有大臣怒目扫去:“可如今你奴颜侍奉、占下此处的又是何人?”刘潜面色一阵变幻,根本拦不住这群来势汹汹的大臣。临近石阶下,正殿内慢步走出了一道病弱的身影,被嬷嬷扶着于殿外阶上站定,温声问众人:“令公与诸位大人齐聚来此,不知所为何事?”有大臣冷声道:“新君已立,永阳长公主却迟迟无意搬离甘露殿,如此之下,我等惟有亲自来请长公主移驾了!”“移驾二字,永阳当不起。”永阳长公主面色平静,视线似有若无地落在了姜正辅身上:“听闻平儿昨夜忽发急症,还不知现下如何了,是否能赶得上登基大典?”雨夜“淮阳郡王之急症,乃是中毒所致。”姜正辅肃目道:“而淮阳郡王昨日晨早曾入甘露殿请安,离宫后不久即发不适,此中嫌疑,有目共睹——故请长公主即刻搬离甘露殿,将此处交由内侍省与殿院协同彻查。”永阳长公主闻言抬眉:“令公此言,莫非是怀疑本宫毒害了平儿吗?”“是与不是,一查便知。”姜正辅看向永阳长公主身侧的其蓁:“若长公主执意不肯移步,便请在此与甘露殿内上下宫人一同接受盘查,直到此事水落石出为止。”“照此说来,令公这竟是要将本宫拘禁于此了?”永阳长公主看着姜正辅,身上已无那刻意于人前示弱之感,似笑非笑地问:“无凭无据之下,令公便带人来此向本宫问罪……莫不是仗着中书省一手遮天之势,欲将这毒害新君的罪名扣在本宫头上不成?”而此时,殿内的璞贞仙师闻声走了出来。姜正辅身侧的官员见状面色即又沉了两分:“既如此,我等倒要问上一问!长公主借处理先皇丧仪之名,占下帝王居殿,纠合党羽插手军国大事,且与这擅弄玄虚的道人往来这般密切,借天意之说,屡屡散布蛊惑人心之言,又究竟是何居心!”那于江面之下翻动已久的暗涌此时终于明面之上掀起了巨涛:“此间种种行径,怕不是有觊觎帝位之心!”天色阴沉不开,时有风起,卷起众人衣袍。汉白玉阶之上,被冠以如此罪名的女子,无半点慌张惧色,反倒轻笑了一声。“为何不肯搬离这甘露殿么……实则也非本宫之意,璞贞仙师可是说了,这甘露殿中的龙气将散,唯本宫这李氏嫡女血脉,方能维聚真龙之气,此等关乎大盛国运之事,本宫自是责无旁贷……这正也是为了江山安稳着虑,怎竟遭诸位大人这般曲解?”“且本宫无儿无女,唯有一外姓义子罢了,却也自幼被养得性情温良纯粹,从未授以他争权之道……而本宫又这般病弱不堪,有何道理要觊觎这帝位呢?”她的语气,与其说是开脱,倒更像是浑不在意的敷衍与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