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主东西卖空,卷包袱走人。
卢灿和王老没急着离开,靠在巷子口,聊将起来。
王老裹着件军大衣,扣着顶毛线帽,双手拢在袖子里,臂弯上还挂着一只布袋,里面装着刚刚花一百八十块买下的铜炉。若不是那副黑框眼镜,就活脱脱一个刚进城的老大爷。
“今儿个这个铲地皮的发了,要不是你喊的那一嗓子,我这破炉子哪要一百八?一个月工资,就买了这么件货色,这个月只能猫冬啰。”老爷子用膝盖顶了顶布兜中的铜炉,对卢灿翻了翻白眼。
他还在生气呢。
事情原委很简单。
老爷子没啥积蓄,买不起那三件硬货金银器,不过,他看上了摊上的那件宋代邢窑天球瓶,以及那件明代“内坛郊社”圈足炉,正在和包袱斋磨价格呢。
卢灿和孙瑞欣来了,坏了他的好事。
原本也没啥,各做各的买卖,金银器他买不起,摊主也不会降价,卢灿买走,各不相干。可是,坏就坏在卢灿认出他之后,脱口打了声招呼。
卢灿一掷千金很土豪,拿了三件金银硬货,而他又尊敬的叫另一位客人“王老”,双方必然熟悉。于是乎,摊主很自然的不肯给王老降价,不仅老爷子之前的功夫全部白费不说,还被摊主在邢窑白瓷上“咬了一口”,直接喊出五百元的“天价”。
王老一个月的工资,也就两百,最后只能悻悻地买下心爱的铜炉。
至于那件邢窑白的天球瓶,则被卢灿以四百块的价格买下。
老爷子能高兴才怪!
卢灿嘿嘿一笑,从怀中掏出香烟,供上一颗,“您老别生气……要不,内坛郊社炉让给我,我给您五百……”
老爷子捡了个大漏。
“内坛郊社”是明清官家祭天地时所用的香炉,“郊”是祭天,社是祭地,此款为明清宫中道场所用的法器,属于官款的一种。
这件“内坛郊社”铜炉,囤个二十年,过百万妥妥的。
卢灿眼红不已。
老爷子觑破卢灿心思,抽手一把夺过香烟,斜睨了卢灿一眼,“你跟老张就学了这么个无赖样?自己捡了个邢窑白天球,还不知足?滚!”
卢灿也不恼,嬉笑着上前帮他打着火,“瞧您老说的,不卖就不卖,怎么骂人呢。刚才也不能全赖我是不是,要不是您提前笑出声来,我怎么会喊出来呢?”
老爷子盯上他的防风打火机看了两眼,伸手顺了过去,叭叭摁了两下,又颠了颠,“银的?得,这玩意怪得劲的,算你赔我的损失。”
这可是卢灿在北美买的ZIPPO纯银复刻打火机,1981年生产的1933版复刻款盔甲机,生产数量很少,颇有收藏价值,大几十美金呢。
“给您老也没关系,就是没油了别扔,这小破玩意,跟您的铜炉,价格差不多呢。”
卢灿一句话,吓得老爷子一哆嗦,连忙又将打火机塞进卢灿手中,“还你,烫手!”
“我就是提醒一句,没别的意思。”卢灿连忙又将打火机塞在老爷子手中。
这次,老爷子说什么也不收,“不要不要,我还是用我的火柴,心安理得。”
老一辈的节操,绝对杠杠的,刚才他只是图个稀罕,以为只是普通的打火机,现在知道价值,又怎么会收?
弄得卢灿有点不好意思,想起阿忠那应该还有一只普通版的ZIPPO,便伸手要过来,塞在老爷子手上,“这是普通打火机,您老一定要收下。”
见卢灿执意要给,老爷子摸了摸打火机表壳,是白锈钢,这才收下,还对阿忠扬扬手,“大兄弟,对不住了,回头让你老板给你再买一个。”
阿忠嘿嘿笑了两声。
“你……”王老看了眼孙瑞欣,他上次去香江,孙瑞欣没露面,不知该怎么称呼,索性跳过去,“你小子怎么来的京师?不会又来搜刮一遍吧?”
上次卢灿搜刮京津两地古董市场,早已经在业界传遍,多少古董行老人对此举恨之入骨却又无可奈何。
卢灿搓搓手,尬笑一声,“这次是来看张老。”
“老张怎么了?前些日子我还见到他来着。”
王老年轻时,曾经和夫人袁荃猷一起,连同管平湖、张老等人,共同发起组织北平琴学社,成员还有杨葆元、关仲航、溥雪斋等,经常琴会雅集。因此,他和张老的私交非常不错。
“北大医院呢,我这次来准备接他去香江。”
王老爷子夹烟的手指一顿,“老张生病了?我都没得信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