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撑起发麻的双腿,从桌底爬出来,扒着桌沿探出脑袋。
那一刻,我看到了——
我娘举起一支团扇,遮住彼此的脸庞。她和花姨娘,就在那蝉翼一样薄的纱扇后面……
在台下与台上,真实与虚妄,世俗与幻梦,在天地间喧嚣陆离的喝彩声、泣涕声、不平声、唏嘘声里……
——尽情地拥吻啊。
当晚酒戏都散了,我晚一步来到折梅轩。
夫人已经在屋里等我了。
她在烛灯下做女红——正是那一件金缕绣鸳鸯的抹胸。
很快完工了,她为我贴身穿罢,系紧了挂带儿。
——一针一线织就一往情深,把我的心牢牢拴住了。
夫人总有些迂腐处。她讲信义、重然诺,平时再怎么颠鸾倒凤,也从不与我说海誓山盟。
直到那夜,她终于对我说……
“花不二,你是我的。”
抹胸缚在身上,行事多有不便。
可我舍不得脱掉,就穿着那抹胸陪她折腾了半宿。
那时候我还天真地以为,她对我这样好,就仅仅是想对我好;从今往后,我们再也不会拌嘴闹别扭了;从今往后,我们永远都会像今日这般恩爱甜蜜。
……呵。
可谁又知道呢。
中途,她渐渐显出不对了。
那天她用力格外凶,仿佛一辈子的柴火都要在这一夜烧光似的。我求饶喊了两声“夫人”,却没见缓和。直到我带着怨气喊了一声“容玉”,她才有点清醒过来,关切我:“疼了吗?”
她语气仍是温柔的,可脸色很差,像揣着很重的心事。
今儿是好日子,我就不闹脾气了。我打了个哈欠,勾住她的脖子撒娇:“夫人,今晚累了,明天再玩嘛。”
不知我哪句话说的不对,她脸色更凝重了,柳叶眉无力地蹙着,久久也舒展不开。
过了好一会儿,她犹豫着开口道:“花花,我有件事和你说。”
我仰起脸吻她的樱唇。她应付了几下,却将瑞凤眼侧开了些。
她说:“老爷明天就回来了。”
……声音是哑着的。
我也愣了一下。
不过对我而言,这并不全算个坏消息。正好藉着这个契机,和她分享我筹划了很久的事。
“夫人。”我捧起她的脸颊,“我们走罢。”
她没听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