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唯独在花姨娘面前,她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了。
即便如此,我娘总是会竭尽所能去爱护她。
当年我祖父破例将掌府之位传给我爹爹这个异姓弟子,容家的枝叶极是不满,对我娘也生出八九分的嫌隙。
如今我娘招来的小妾恶名远扬,他们巴不得多踩上几脚——“窑子里出来的贱奴”、“便是替宫爷留后,也不知是姓什么的杂种”、“勾引大夫人磨镜子”……什么乱七八糟的脏水都泼上来了。容家的长辈更是勒令我娘代夫出妾,以免败坏名节。
可每到这时,我娘总会毫不犹豫地说:
“花不二是良家女子。
“我会教好她。”
她容忍她,包庇她,疼爱她,她赌上她曾经最引以为傲的名节,守护她。
……她只想不惜一切,把她留下。
四书五经一页页地翻过去,岁月也一行行地流过去。
流过鹿鸣呦呦,流过零露瀼瀼,流过蒹葭苍苍,流过雨雪霏霏。
那近两年里,有一半是恩爱甜蜜,有一半是吵嘴怄气,吵着吵着吵到床上去,又变成恩爱甜蜜。
外人跟前,她叫我花不二。枕席上,她喊我花花。生气时,她骂我是疯子。骂着骂着,我就把她推倒,过一会儿,她又忍不住喊我花花。
吵着,骂着,恩爱着……又到了一年初春。
那天正月十九,是我的生日。
一早我还在梦里,她已是悄悄到鹧鸪苑来,守在我的床边。
我醒了,她吻了我。
她说,她给我准备了好东西。
她从香囊里拿出一条银丝佩,一端悬着个胡桃大小的珠蚌。蚌壳是光洁雪白的,上头是朱砂混着金粉描的符字,虽看不懂是什么字样,但龙飞凤舞的很是好看。
我欢喜极了,把那珠蚌捧进手心里,往她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
她送我这蚌壳,并非没有来由。原是去年乞巧节,她带我去隋阳王府作客,这珠蚌便是主人家珍藏的异宝。
说是这东西叫“孕魂蚌”,原生自大荒南海,又经高人异士开光作法,由此而得贮藏魂灵之奇效。只需取印堂、膻中、关元三处的丹田血,便能将往生者的魂魄藏于蚌壳内,长存不朽。
我当时极想要这个宝贝,顺手牵羊就揣进了袖子里,结果被主人家逮个正着,反挨了一顿训斥。
可我没想到,夫人当时虽骂了我一顿,但她心里一直惦着我喜欢这玩意儿,后来竟又问到隋阳王府去,把这孕魂蚌求了来,当作生辰礼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