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阮柔沐浴后,独自在榻间躺下。
这张拔步床是成亲前,祖母专门命人打制的,用的料乃是存在库房半辈子的上等老山紫檀,连当年阮桑成亲,都没舍得拿出来。
帐帘垂落,榻间自带一股淡淡的幽檀香气,身下是绵软丝滑的蜀绣褥面,触手温凉适中。
极度的舒适和放松,方才是真正回到家的感觉,原来不知不觉间,她早已把这里当成了家。
阮柔在宽畅的榻上打了几个滚儿,伏在枕间,亦对身体忠实的反应感到意外,这是骗不了人的,就像和沈之砚那个,从前的例行公事不说,后来被他利诱威逼,她并不甘心情愿,但每每,身体总是做出最真实的回应。
不可否认,她也是喜欢的。
夜里,她睡得迷迷糊糊,沈之砚回到寝室,轻手轻脚上榻,把她从被里挖出来,裹进怀里,两人同盖一张棉衾,相拥而眠。
一夜无话,翌日晨间,棠梨院又恢复旧日的一切,用过早膳送完沈之砚出门,阮柔处理了手头几件家务,离辰时还有两刻钟,赶往寿安堂给老夫人请安。
到时老夫人还没起,有医婆打廊下经过,手里端着药钵。
沈老夫人足上生疽,老毛病了,一到换季便会发作,须以药汤洗濯。
寝室门前,尚隔着帘子,阮柔就屏住了呼吸,里面充斥药味和一股淡淡的腐臭,透出行将就木的衰败气息。
阮柔一下想到祖母,心头有些难受,其实婆母的年纪远没有那么老,只比阿娘大几岁而已,同是一府的老夫人,祖母膝下已有重孙,眼前这位,唯一的骨肉也反目成仇。
她生出惭愧,婆母有恙,她也该像照顾祖母那样,留在家中好生尽孝。
然而,心中的柔软在踏进门的刹那,即刻被一个下马威,打得荡然无存。
小丫鬟提着溺桶正往外走,沈老夫人一眼见着儿媳来了,立刻吩咐,“让她倒。”
阮柔下意识拧住眉心,朝后退开一步。
移交
◎就怕你不来。◎
阮柔在小丫鬟面前拿出主母的架子,朝人挥了挥手,示意赶紧提桶出去。
她则绕过去,径直到了榻前,蹲身查看婆母溃烂的左足,陶嬷嬷正用绢布裹缠,阮柔拿过鞋子,亲手替她套上。
老夫人似乎并不习惯儿媳的殷勤,踩上鞋立刻收回脚,口中不满道:
“当年我做儿媳那时候,婆母卧床多年,侍疾之事从不假于人手,怎么如今到你了,便打发下人去做。”
阮柔立在一旁,笑盈盈道:“家中既有粗使下人,没道理他们的活计由旁人代劳,各司其职,管灶房和管帐的尚且不能互通,母亲说,是不是这个理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