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夫人锋利的眼角耷拉下来,“照这么说,尽孝无非是使唤下人伺候长辈罢了。”
“百善孝为先,论心不论迹嘛。”阮桑见她起身,忙伸手搀扶,“否则寒门岂非无孝子。”
老夫人冷哼一声,甩开她的手,“老身让你倒个溺桶,倒是耽误你这大孝子了。”
怎么这个事儿就翻不过去了呢,阮柔面上温顺,心里倒是有恃无恐,“实在是因待会儿有贵客登门,媳妇若是一身臊气迎客,恐怕不敬。”
正说着,有下人来报,“惜归郡主已到二门上了。”
前阵子裴琬莠来过几趟,是姚氏招待的她,也曾专程拜会老夫人,那日见了阮柔,特意说起来,道老夫人十足是个和善人儿,柔姐姐有这么好的婆婆真是运道不错。
听得阮柔一头雾水,直怀疑裴琬莠见得跟她不是同一个人。
因着如此,阮柔才起了主意,叫她过来小住些时,顺带帮着压一压婆母的锐气。
若裴琬莠只是相府四姑娘,沈老夫人兴许还不会如何待见她,有了郡主娘娘的名号,却就不一样了。
亲娘是长公主这个传闻,沈老夫人也有所耳闻,私生女的身份不光采,但既然圣上册封她为郡主,那沈老夫人就认准这皇家亲授的尊崇。
实际沈老夫人就是这样的人,礼教规矩上认死理,安家早年出过一任少宗伯,在礼部掌管祭祀、宴飨,虽家道中落,教导子弟上,却是出了名的克守礼节,落在女子身上,则更甚之。
原本这次她打定主意,要拿出些手段给儿媳立规矩,磋磨一番锐气,否则如何胜任主母之职。
眼下郡主娘娘进门,那些幺蛾子一时便使不出来。
裴琬莠前次来,举止得体、言谈落落大方,凭借学了小半年的礼仪,在沈老夫人跟前留下印象颇佳。
但她本性其实是个自来熟,中午老夫人留客用饭,沈家分席而食,裴琬莠伏在案头,隔空跟阮柔说话,嗓门就难免提得高了些。
“昨日我回了趟相府,你猜怎么着?我母亲正撺掇你嫡母和离,要给她另寻一门下家呢。”
一句话,郡主温恭俭良的形象尽毁,而所说之事,更是颠覆沈老夫人毕生认知。
阮柔面色难堪,干巴巴瞥了眼婆母,索性直言不讳,“如此倒也算天遂人愿,我阿娘当年拱手相让的正妻之位,终于可拿回来了。”
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沈老夫人闻言,眼中有片刻茫然,像是思绪刹那间倒退回数十年前。
阮柔悄然打量婆母,昨日吕嬷嬷跟她说起一段,从陶嬷嬷那里打探来的旧事。
据说当年这位小安氏,才是更早结识沈之砚父亲的人,是一次庙会上的偶遇,之后沈父向安家提亲,因着嫡庶有别,嫁到忠勤伯府的,后来换成嫡姐。
据陶嬷嬷说,庙会上灯光昏暗,两人当日赋诗作对情投意合,却恐怕并未看清对方的长相,且小安氏与嫡姐,生得有七八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