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即使我是受害者,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因为老实说,他对我不是……坏,而是奇怪。”
楼知秋深呼吸一次,派遣内心微妙的烦躁感,蹲下来,眺望着远处的山岗。
“我送他回去的路上,不知道我说了什么话,让他一口咬定我是他的孙子,就拉着不让我走了。”
“他不想伤害我,他只是想要我留下来,让我陪着他,或者……陪着我。”楼知秋的声音有点飘忽,好像他也不确定这是现实。“他让我待在他的地下室,一直看守着我。”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当时我不明白他的心情,只是觉得害怕。”
“他真正的孙子很早就走丢了,那天他们一起逛街,常——他叫常成双,外面出了一场事故,那时候他已经退休,但他做了很多年的警察,习惯热心肠,他去维护秩序,就这样,那里聚了很多人。等事情完了,他再回头,孙子就不见了。”
庭雨疏没说话。
“大概是被糖骗走的。”
庭雨疏微微睁大眼睛,“所以你不吃甜食是因为……”
常成双的孙子在被拐走前,爷孙两人正因为常成双不愿买糖给孙子而吵架,老人说小孩子糖吃多了蛀牙,但孩子不懂,只想吃糖。
楼知秋点点头,“他对买糖、给我吃糖这类事情,一直很执着,甚至神经质。”
好像那几块糖控制着常成双的气管,假如他不看着楼知秋把那些糖全部吃下去,他就会感觉空气进不了肺里面,难以呼吸,难以忍受。
“这些事是我后来知道的,在当时……的确很可怕,因为他反复无常,记忆错乱,做事喜欢颠三倒四,所以总是会突然出现,就像突袭一样。”
楼知秋哽了一下,回想起那个画面忍不住一阵毛骨悚然。
有时候他半夜醒来,便会看见常成双的脸在铁门栅栏格子后出现,他的眼珠灰败浑浊,像鱼的眼睛,嵌在凹陷的眼眶里,一旦被发现,就会挤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喉咙传出脆弱的呲呲声,好像下一刻就会断气。
他那双眼睛一直盯着楼知秋,从未离开,似乎这双眼睛不是长在他的脸上,而是长在门上,长在墙壁上,长在床底下。
无论做什么,都会被这双眼睛盯紧。
尤其是楼知秋听话地吃下糖时,他就会发出又哭又笑的声音,绕着他走来走去,不断说一些奇怪的话。
“他是因公患病,一些……ptsd,所以提前退休,他牺牲很大,还立了功。结果是精神一直很脆弱,但大多数时候都和普通人看不出区别,因为孙子被拐走后,儿子不再和他来往——最初一段时间是这样的,从那之后,他的精神就一直在变坏。”
“他还有个女儿,但是很早的时候,因为工作缘故,妻子离婚后把女儿带走了,这么多年没有再联系。”
“后来他和儿子又生活到一起。”楼知秋举起手腕,让庭雨疏看那些细微的痕迹,“最初这个手铐是儿子给他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