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说的客气,却半点没有放行的意思。温酒笑了笑,转身往里走。昨夜昏昏沉沉的,只记得珍珠忽然变脸要杀她,后边好像还来了一个什么人,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大抵是她命不该绝,竟又捡回一条命来。温酒坐在窗边听雨声打在屋檐上,目光环视屋内摆设。青花瓷瓶摆在手边,墙上挂着仕女图,题的都是些情情爱爱的词句。雨声里参杂些丝竹之声。有些像……她刚琢磨出几分来,房门忽然打开了,方才拦着她不让走的两个婢女毕恭毕敬的行礼道:“主子。”那人站在暗淡的天光里,紫衣翩然,满头白发被风吹乱,满身的神秘莫测之姿。他抬了抬手,两名侍女悄然退出门外。片刻后,容生掀开珠帘,走到了她面前,“怎么,不认得我了?”这人白发童颜,待着半张玄色的面具,露出光洁白皙的下巴。少年笑起来,恶劣而喜怒难测。他说:“你我好歹也是险些要拜堂成亲的人啊。”温酒眼角微挑,反问道:“不知我是嫁衣容生其人,从未以真面目示人,每次出现都用不同的脸,即便站在你面前,也未必能认出。昔日,西楚安阳侯憎恶国师府一脉行事诡秘,借题发挥灭了国师府满门,使得西楚威震列国的傀儡术和断魂针险些失传。数年后,安阳侯续弦,传闻说新娶的王妃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成亲之日,遍邀朝中权贵。就在那一天,所有到侯府贺喜之人全部枉死,上至安宁侯,下到下人牲畜,无一幸免。整个安阳侯府血流成河,却不见一具尸首,此事震惊朝野,西楚皇派人严查,却得知所有尸体都被做成了傀儡人。那位身着火红的嫁衣的“新王妃”在屋檐上奏琴而歌,底下的傀儡人穿过长街,以安阳侯为首,在昔日的国师府门前长跪不起。后来,也不知道容生到底同西楚皇达成了什么交易,非但没有获罪,还就此接任了国师一职,成为列国闻之胆寒的人物。说起来,至今没人知道容生是男是女,多大年纪。温酒问他是第几次险些成亲,谁知道容生换过多少张脸,用这样的手段对付过多少人。要知道那安阳侯死的最出名,还是连累不少权贵的缘故。“看来,你对本座颇为上心。”容生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话说的轻佻,眼里却笑意全无。这人着实算不上良善之辈。天知道他救她的,是不是有比死更熬的事在后面等着。温酒伸手搭在窗台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悄悄敲着,以此掩饰心里的慌张。她抬眸笑道:“西楚国师大名,天下几人不知?”“这倒是实话。”容生微微笑道:“只是从前在本座面前这般说话的人,都成了死人罢了。”温酒闻言,面色一僵。眼前这人虽然长发如雪,单看那半张脸,却着实是个美人,但是这动不动就让你变死人的性子,着实是要命。她抬手摸了摸鼻尖,随即起身,客气道:“承蒙国师大人救我一命,不知该如何报答才好?”容生看着她,眯了眯眼睛,随时都有可能变脸的样子。温酒连忙道:“我这人什么都没有,就是银子多。不管国师大人在八方城看中了什么,我都买下来送你,如何?”她存了几分试探的意思。这地方也没旁人,窗外只是院里的风景,连身在何处都分不清,更别提逃出去。容生似笑非笑的反问道:“这里还有你更值钱的东西?”温酒眼角微挑,“国师大人若是这样说的话,那我就只能多谢夸奖了。”脸皮厚也有一点好,就是再害怕的时候,也能装出三四分从容镇定来。像容生这样同她不熟的人,还真以为温酒有几分胆量。其实她后背都在冒冷汗。容生轻轻击掌,有两名侍女捧着红色衣物进来,站在几步开外行了个礼。“趁早死了想逃的心,换上嫁衣,跟本座去西楚。”容生说起这话来,更像是在吩咐她做事。温酒惊了惊,“嫁衣?”是了,侍女手里捧着的衣裳这样红,除了嫁衣还能是什么。她有些想不通:这位国师大人到底有什么怪癖?杀人的时候自己穿嫁衣,要别人死也送上嫁衣……这到底同做嫁衣的何仇何怨啊?她许久不说话。容生的目光不由得变得探究,“你不想换,自有人帮你。”“不不不,我自己来就好。”温酒连忙拒绝,让侍女把衣裳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