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酒默默的坐起来,把压在枕头底下的一整叠银票拿在手里数着。数了好久,心口还是一片灼烫。她抱着银票,轻声念叨:“平时你们不是挺管用的吗?”有了万贯家财傍身,温酒已经很少做噩梦,却已经习惯在枕头放银票,求个心安。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俗人。将军府的那么小厮侍女,还有暗里守着的人,都没有银子让她心神安定。只是她视作性命的金银,这回也没用了。温酒靠着床头坐了许久,直到天光乍破,目光看向窗外,枝头新叶水光盈盈,时不时有水滴落下来。“少夫人,少夫人该起了!”门外侍女们欢欢喜喜的催促着。谢三夫人也在,嗓门要比她们还高出许多,“梳妆打扮要忙活好半天呢,阿酒,该起了啊。”温酒起身打开房门,微微的笑了笑,“三婶怎么起的这么早?”谢三夫人拉着她,“你这脸色不太好啊,是不是没睡着?没事的,新嫁娘都这样,当初我成亲前几个晚上都睡不着,我阿娘都想直接把我打晕。哪个女子嫁人心里不紧张?不欢喜啊?三婶是过来人,都晓得的。”温酒只是笑笑。欢喜吗?两三分而已。紧张,却是半点都没有的。谢三夫人把她摁在梳妆前面,一抬手,外头七八个侍女鱼贯而入,温酒还没坐稳就被她们给围住了,众人轮流着一通忙活。她不用动,却连个开口的机会的都没有。过了好半天从,温酒才缓过一口气来,问了一句,“长兄……今日可在?”谢三夫人的神色有些微妙,“你长兄啊,当、当然是在的。”只是,一言难尽啊。松鹤堂。谢珩在雨里跪了一夜,风雨飘摇,少年依旧跪着的笔直,一身绯色湿透,紧贴在身上,狼狈不堪。谢万金带着身着喜服的谢琦来给老祖母请安,乍一眼,还不敢相信地上跪着的是长兄。四公子愣了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长兄,你这又是何苦?”他正要伸手去扶。屋里谢老夫人冷声喝道:“他要跪,就让他跪去,你理他作甚,带小五进来。”谢珩依旧沉默不语。谢万金顿了顿,转身看一身喜服的谢琦,眸色复杂。小五弟嘴角扬起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走到长跪不起少年面前,微微俯首,低声问道:“长兄,今天是我大喜之日,你何故跪在祖母门前啊?”声未落。谢珩忽然起身,一手扯下堂前飞扬的红纱布,信手一挥。顷刻间,便捆住了一袭火红喜服的谢琦。温和病弱的少年一愣,双手交叠翻飞,数十只蓝紫色的蝴蝶飞过屋檐,径直冲向谢珩的面门……五月初一,宜嫁娶谢珩飞身而起,掌中运力拽着红纱那头的少年旋转大半个院落,打散忽如其来的蝴蝶群。两人的内力在无形之中交锋,顷刻间,砰然炸开,火红的菱纱连同那病弱少年身上的喜服一道碎成片片飞红,漫天飘扬。风吹乱满院落叶飞纱,紧着白色里衣少年翩然落在地面上,右手一扬,无数淬着紫色的毒针飞向了十几步开外的谢珩。谢珩面不改色,广袖一扬,扫落一地的银针。院中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只看到一道白影飞快略过漫天飞扬的碎红纱,拎着离他最近的四公子掠上了屋檐。“拿剑来。”谢珩低喝一声,守在暗处的十几个青衣卫悄然出现在屋檐上,领头的那个将斩尽剑往半空中一抛。满身狼藉的谢珩飞身而起,拔剑出鞘,掠上屋檐逼得那人带着谢万金连退数十步,身后一众青衣卫悄无升息的守住各个方位。大雨初歇,清晨的阳光落在落在众人的剑锋上,银光晃晃。那人眯了眯眼睛,邪气横生。小阎王一剑在手,满身杀气的逼近,剑锋直指那个同谢琦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放开他,我留你全尸!”那人轻轻巧巧的掐着谢万金的脖子站在屋檐最高处,勾唇一笑,“长兄,你为了抢我的未婚妻,竟连兄弟之情都不顾了吗?”少年嗓音分明同之前的一般无二,脸上温和如玉的表象却早已消失不见。“你他娘的别扯了!”怕高怕到一定境界的谢四公子,抱着那少年的手臂,连眼睛都不敢睁开,嗓音发颤的吼:“你他娘要装就装的像一点,犯什么贱!要在这种时候挑衅我长兄?”不知是这人演技太好,还是府里众人太想谢琦回来,愣是没看出半点破绽。尤其是谢万金,李苍南说“五公子”身体孱弱,要静养,老祖母和两个小的,想看谢琦也是在窗外看两眼。连温酒都因为成亲前不能见面的规矩,没怎么靠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