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的一声,枯鬼的头在他掌下化为乌有,却在手心中央留下一抹再也散不去的印记。
他垂眸望向刻入掌心的孽力。
呆滞良久,一把掐住吸吮他小腿的半截鬼高高提起,缩成竖线的红瞳,赫然窜出两道如炬的光,狠狠烧穿半截鬼的额头。
同样也是一声化为虚无的轻响在掌中裂开,他忽然歪了下头,拧眉张口,从喉咙中挤出震天动地的嘶吼——
“嗷——!”
猎猎如风的兽鸣自几米之遥传来,刘钰心口不由自主猛一抽,大滴大滴的泪紧跟着涌出眼眶,鼻子瞬间酸涩不已。
最终,东子飙血流浓的残躯僵停在面前,滚泪的眼先看到了那只破破烂烂的手正牢牢掐着一根脖子。脖子的主人是同样烧的快没人模样的贾金玉。
刘钰总算明白刚刚的拖行声因何而来。
模糊的视线慢慢向上,她终于看见了东子半张血呼啦的脸——
眼睛鼻子嘴都烫的聚缩起来,根本分不出啥是啥,另一边却完好无损。
她怔怔地望着剩下半张悲愤交加的脸。
抿紧嘴唇,一瞬不瞬盯住浮现在东子脸上的那张,她曾朝思暮想,如今却恨之入骨的倾城玉面。
对峙片刻,她突然笑了,含泪的双眸蔓延起丝丝笑意,像在自嘲,也像在讽刺他。
甩开那张干涸的湿巾,她也如他一般歪着头,沙哑的声音从唇瓣里颤抖发出:“我应该,叫你岁九,还是……胡肆临?”
46-地狱使徒(2)
是岁九还是胡肆临?
他自己也分不清楚,早就分不清楚了。
几百年来登堂入室,吸过数以万计凡尘香火,尝过千家万户烈酒供果,无数次坐在肩头攒动的饭桌前推杯换盏,也无数次接过一根或辣或绵的烟道尽家长里短。
人间待久了,其实没多大趣味。
众生皆苦。小苦大苦被岁月的磨盘碾出无数口水缸那么多的浆渣,偶尔取一瓢仰头痛饮,比黄连还要涩的苦,足能叫他十数天茶饭不思,咂咂嘴,总感觉舌根子底下齁咸齁辛。
所以他慢慢不再与人共情。
当学会俯眼静看红尘事后,果然,心便不乱了,终于可以理算当然接受信徒的供奉,任他们如何在磨盘下挣扎吶喊,他都能日以继夜地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