呛人的焦糊味充斥了整条走廊。尽头两间大敞四开的客房中,荧荧火光穿过层迭的黑烟迸发出妖异的橘红。
乍一看,像极了从幽冥地狱发散出的鬼火,正在一点一点吞噬霓虹闪烁的人间。
刘钰从挎包里翻出湿巾,咬开包装将其堵住口鼻,挣扎爬起,紧贴着右侧墙面踽踽前行。
她眯着眼,两片小扇子似的睫毛很难阻住巨兽般扑过来的烟气。她只觉得眼睛火辣辣的疼,不受控制地往出飙泪。可越是哭,那种刺痛感越剧烈,她却无可奈何,只能咬牙忍着。
隐隐约约,她听到走廊尽头传来什么东西在地上拖行的摩擦声,随她不断向前走而愈发清晰。
不点烟,她很难确定那到底是什么。然而灵敏的魂识已经带给她零星的闪念,便停下脚步,静待那东西慢慢悠悠,好似逛街一样靠近。
她仿佛看见体格健壮的东子半拉身子都被火舌舔过。
残破的衣裤已经遮盖不住他的身体。无情的火焰烧穿他的皮肉——头发、脸蛋、肩膀、胳膊和腿,都剩不下一块好皮。
红透的肌理就像五分熟的牛排,切开焦熟熏黑的表面,丝丝细血夹杂着滋滋响的荤油,畅快淋漓地从紧实的肉块中涓涓流下。
肉香袭人,饥渴难忍的枯鬼一口咬住裸露的肩,化身跗骨之蛆死死攀住半俱残躯,磨牙啃食,惊叫叹息。
饿急眼的家伙,好像不知道昏死的凡胎里驻扎着一个残暴嗜血的灵魂,但又好像又比谁都清楚——
它就是冲他去的。
以及它的伙伴,也纷纷亮出獠牙利爪,群起而攻,拼尽全力宴享送到嘴边的饕餮美餐,哪怕灰飞烟灭在所不辞。
在狂欢中张牙舞爪,在烈火中沆瀣招摇,它们是勇敢的义士,也是不屑因果的狂徒,更是不惧天道处罚的反骨仔。只想在付之一炬前,好好品味一番它们曾翘首期盼,却总要俯首称臣的仙风道骨,究竟何等滋味……
斐然的仙气灌口而入,枯鬼情不自禁仰天长啸,但那真心实意的感叹片刻便没了声息——
浓烟滚滚的地狱之门一经开启,真正的阴间玩意儿彻底撕去了他的伪装。
他本就是从地狱最深处爬出来的,装了几百年的玉面真神,终究被他宿命中的劫,绊住向上攀登的脚步。
他明白,她就是要拽住他的腿将他拖回那暗无天日的腌臜里。多年相伴仍不及这一时萌生的怨恨。
他也明白,她比他还像个合格的演员,从她瘦弱的腔子里挖出那颗血淋淋的心交到他手里,他以为那是真心托付,到今天后知后觉明白——
是真心的报复才对。
前世今生,她从来不愿给他半点真心,眼里只有一群无关紧要的蝼蚁。一次次的,为了这些逃不过轮回宿命的东西和他对着干,甚至不惜要他死。
他咬牙用力攥紧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