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春龙扬扬眉,重新靠向椅背,“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警察同志,我这话都撂了,你要不打过去,显得我多像吹牛逼啊!”
对方的目光纹丝不动停在手机上直到息屏为止,才一脸复杂地抬头看向他。再开口,语调明显弱很多:“你到底是什么人?”
“遵纪守法好公民,”雷春龙高声道,嘿然一笑,“至于别的没啥好说的,我把你刚说的那句还给你——跟本案无关的事别瞎打听,态度给我端正点。”
他起身捞回手机,摸在手里把玩翻转,“事先声明啊,我可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是你自己不肯打电话求证的,在场所有警察同志都是见证人,咱就哪说哪了吧!回到刚才的问题,我来回答你——”
顿了顿,他直言刘钰是他请过来帮忙的,又简洁明了道明她是如何说服小胡警察的,又是如何掐算出昊昊所在方位的。
刘钰本来提心吊胆怕他嘴上没把门,将两人在车上关于勇斗四鬼的对话全都秃噜出来,没想到这家伙还是挺有心眼的,到底把这段藏住没说。
搞笑的是,他提起小胡吃瘪抓狂那段,被点名的小胡,迫于同事大行注目礼的压力,不情不愿红着脸点头应和他。正无处发泄闷气的领导当即把矛头对准小胡,好一通吹胡子瞪眼批评教育。
又留几人在此盘问完剩下的质疑,便下了逐客令,自顾带他的人匆匆离开,去参与审讯老头了。送别几人的工作自然而然落在了小胡和他同事身上。
女警察面带歉意地冲他们笑笑,带几人去录入身份信息又留下联系方式,以便后续及时配合办案。弄好后,二人送他们出了警察局大门。
临别前,小胡还犹犹豫豫的,好半天鼓起勇气问刘钰:“那个……你说我前女友在等我,是真的吗?”
刘钰柔柔地笑了,“别问我,做个行动派吧,再见。”
小胡愣了愣,随即释然微笑,重重点头挥手道别。
五人转身便向着院门口走。
离大门越近,徘徊在门前窜来窜去、跳马猴子似的张勋可那张紧急集合的脸就越清楚。随处一瞥,看到雷春龙的瞬间,他赶忙迎了过来。
正打算告知:他是怎么费劲巴拉说动他爸,派司机开那辆加长商务车过来接他们的。扫向刘钰,他嗷一声尖叫,下一秒便扑上去把人从老叔手里抢过来,捧着她的脸大吼:“钰姐,你咋满脸血呢!唉呀妈呀,这是咋了啊,哎呀,哎呀……”
他语无伦次了,除了“哎呀”,磕磕巴巴啥都说不出来了。
刘钰拂开他的手,见司机很识时务地悄悄打开车门,拧身第一个钻进去,扒着车门回应:“赶紧去医院吧,我快晕死了,上车再唠。”
说完,她忙往最后一排坐。张勋可急不可耐蹦上车贴着她坐下,接着是一家三口和雷春龙。雷春龙和昊昊妈坐第二排,昊昊爸去了副驾驶。
昊昊早撑不住瘫在妈妈怀里睡得直打呼噜,不时还抽搭两下,昊昊妈心疼地抚摸着孩子的小脸,又眼泪叭嚓上了。刘钰见状,一把捂住张勋可将要放声的嘴巴,嘶声示意他别吵醒孩子。
发动机轰鸣的同时,她将隐藏在幻境之下,用心看到、用魂识体会的怨邻旧事娓娓道来,还原了引发这场无妄之灾的前因后果:
“唉,总地来说,这是一场孽缘。那个老头当真应了老话——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龙哥,你不是跟我说夜火造成一家四口身亡么?那把火,就是今天拐走昊昊的老头放的。
他是四口人的邻居,叫付安生……”
28-爱恨永殇(1)
老话常说:远亲不如近邻。
对付安生而言,六亲不曾沾过半点光,邻居老孟家还常年给他添堵。
老孟家其实是他媳妇的远房亲戚。
付安生是入赘。他从小没爹,只有一个老娘和一个姐姐。老娘天生患有精神疾病,发病最严重的时候,她会把衣服脱精光,背起酸臭的蛇皮袋子跑出去捡垃圾流浪,几个月都找不见她。等她自己回来,或被当地收容所的人驱车送回,早已弄得灰头土脸的,臭气熏人。
不论四季如何变化,她总是穿一身破破烂烂的棉袄,花白的头发打绺结痂,一见到儿女总笑得像个傻子。
青春期的付安生,懂了羞耻,非常不乐意认领老娘,往往都是姐姐将母亲接回自己家,却免不了遭婆婆丈夫的嫌弃。
她丈夫又是个暴脾气。
平时动辄打骂,每每又脏又臭的丈母娘回来,打起妻子更加发狠。只要一动手,整个村子都能听见姐姐杀猪般的哭嚎。付安生不是没拦过,但连饭都吃的饥一顿饱一顿的少年,哪里是膘肥体壮、苦力出身姐夫的对手?
挨了几顿揍,他学乖了。
姐姐一挨打,他就躲出去,抱着脑袋藏在小仓房的草垛里,尽量不发出声音,生怕引起那刁老太婆的注意,操起笤帚疙瘩继续打他骂他。
21岁那年,付安生凭借一张爹生妈给的白净脸皮被姐夫家隔壁的三婶相中,主动上门为27岁的女儿说亲。
付安生本人并不同意见闫小芹,姐夫和他妈非逼着他见,还威胁他——如果拒绝,就把他姐和老娘一起送去精神病院,强行给姐姐按个遗传精神病的名头,说是防患于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