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母说着眉心一蹙:“薛照他……难道他伤重不治了?”
萧约见母亲低头揩泪,急忙抬袖替她擦拭脸上的尘土和泪水:“不是不是,祸害遗千年,薛照活得好好的,梁王不会让咱们家给他陪葬,还赏赐了好多珍宝呢……虽说跟我们家的东西比起来差远了,谁也不稀罕那些……但是眼下是没什么要命的风险了。来不及详说,薛照就在后头,快把月月藏好!别让她露面,我才好继续装下去。若是他问起舅兄——也还是我——就说是感染疾病不能透风不能见人,无论如何得把他抵回去。还得记住我现在扮着哑巴,他家的嬷嬷也是哑巴,但并没觉得我的手语不对,大概各地的手语语法是不大一样的……总之别说漏了嘴,别演得穿帮,让他拿住把柄,治咱们家欺君之罪——你们是怎么弄成这样的?其他家丁仆妇呢?我不在家,您二老千万照顾好自身啊!我先出去应付着,快准备起来!”
萧约一口气交代了许多,说完又风风火火提裙跑了出去,留下二老呆立在原地。
夫妻俩面面相觑,显然都不明就里。
薛照醒了?还找上门来了?
冲喜竟然真的起效了?
二老哭笑不得,疑惑更重。
萧约失忆,但薛照是伤在身上没伤着脑子吧?这两天工夫,再说来话长也足够说明前因后果了,可看自家儿子这模样,整个就是蒙在鼓里,还煞有介事地严阵以待呢。
萧母道:“咱家外面的看守至今未撤,或许薛照那里也是如此。为了掩人耳目,所以薛照只能装作不识约儿,才好保护他周全,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他用心良苦?哼,咱家才苦呢,你我偌大年纪,还要挖地道,全家都动员起来挖地道了!要不是因为月儿害怕密室,连她也得拿把小铲子!我萧梅鹤潇洒一辈子,琴棋书画品茗论道无所不通,到老了学老鼠打洞!”
萧父愤愤不悦:“就算在外人面前要装模作样,但何至于毫无独处机会?不能趁机说明?那些碍事的眼睛耳朵能进到卧房,钻进被窝——”
萧父说着重重一呸,拧了帕子正要擦脸,啪的一下又扔回水盆里:“这小子!馋咱家约儿不是一日两日了,如今有了名分,这两三天,几十个时辰,更不知占了我儿多少便宜!把咱家的傻小子耍得团团转!看给孩子急得!在那边,不知我这可怜的孩儿被他怎样捏扁搓圆……约儿那身衣裳,该给他穿!再让他举着烫烫的茶碗跪在雪地里早晚请安,我就晾着他,好好磋磨……”
萧母白他一眼:“又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人老了怎么这副德性?你是想做恶婆婆还是什么?”
萧父:“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别先入为主,净拿恶意揣测他人。也别胡搅蛮缠,你让他怎么说?”萧母道,“约儿失忆,看似只是他一人的事,我一家的事。但过往诸般,薛照也参与其中,这是事实。平心而论,薛照行事稳当,细心照拂约儿,实在没什么对不住萧家的。裴楚蓝的药霸道,真是将约儿关于薛照的记忆挖得一干二净,薛照重伤方醒,见……”
萧母说着停下,斟酌了一番用词,继续道:“见从前极亲密之人形同陌路。他心中岂不落寞伤感?那孩子心思缜密,大概不会不管不顾地将前尘往事一股脑说给约儿听。如此,也免得约儿受到太重刺激——当年,救回他们兄妹,约儿可是梦魇了多日,险些就此醒不过来——薛照没什么错处,别太迁怒于他,平心静气好好商量。这桩婚事荒唐,但毕竟有一场缘分在,亲事不成,认这孩子做义子也不错。”
萧父被妻子劝得消了气,点头:“万事要紧不过孩儿的平安,不能刺激约儿,看看情势如何,再做决断吧……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夫人的话虽然在理,但听着也像是对姓薛那小子有些偏袒。咱们先说好,得咬死了不认这桩婚事,你可不能临阵倒戈,别瞧着薛照俊俏就稀里糊涂把儿子赔进去了。就算……就算有个万一,也是咱们娶儿媳,绝不是嫁儿子!薛照是个太监,凭什么……咱们约儿得是一家之主……哼,我的儿子当然不能屈居人下……”
萧母笑骂老头作怪:“老不羞,计较这个有什么意思?你还别说,若是薛照和约儿成就姻缘,抛开别的,就是没有子嗣这一桩,便是天大的好处,能够绝了陈国那些人的心思……”
“做太监还做得因祸得福了,哼。”萧父心里赞同,但面上还是吹胡子瞪眼,他回头看看屏风后床底,确认地洞入口被遮掩得很好,才整整仪容,走出门去,“天下不能生的多了去了,岂止他一个?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没有本事端我们萧家这碗饭。”
萧母无奈:“还是恶婆婆的语气……”
第64章问题
萧约在府里来回快跑一趟,又急又热出了一身的汗,回过头来却见薛照还立在门口,云淡风轻一点没有要往里进的意思。
还怕他撞上来当场抓获萧家三人大声秘谋呢,却是白着一阵慌。
萧约擦擦额角的汗,努力摆出淑女姿态,挪到薛照面前,小心觑他神色似乎并未生气,比划着自创的手语,问他为何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