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桐微妙地笑了笑。“大姑爷还问,你老不回去,可是王爷约束,不让你回家?倘若是的话,他与秦家大郎相熟,真想回去瞧瞧,神不知鬼不觉的……”“他疯了?”杜若愤然打断,满脸难以置信,脱口道。“做的什么春秋大梦!”“大姑爷说,王爷粗鲁,不懂体谅女郎,倘若娘子受了王爷的气,千万别憋在心里,闷坏了不好。”海桐捂着嘴嘿嘿直笑。“大姑爷还有话没说出口呢,大概是,实在闷得难受,与他说说也成的。”杜若翻着白眼后悔莫及。原来当初与他分说时,讲的还不够清楚明白,竟埋下这么个大麻烦!她生得美,小时候困在家里不知道,后头出门读书,各式儿郎见色起意的丑态遇见不少。闺中女孩儿的教养总以贞静为主,就算受了轻薄也要保持风度,优雅的唾弃。这套做法后患无穷,总有脸皮厚的,以为女郎不过是害羞,并非拒绝。面对果儿那种野心勃勃又有手段的人,杜若并不为他的无耻生气,隐隐还有些认同。在这件事上,两人惺惺相惜,都是以下位谋求上位的倾心爱慕,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可是面对柳绩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她就有些恼羞成怒了。“我罗敷有夫,他使君有妇,究竟想怎么样?背着阿姐说不三不四的浑话,真以为我拿他没办法么!”“你可不就是拿他没办法,躲着不见面,他只当你怕惹麻烦,见面劝说,他又当你是为他着想。奴婢就只想不通,你待王爷如何,瞎子都看见了,他怎么偏要一门心思往歪里想。”海桐看她面色不虞,起身拿了裙子过来,温声缓语。“奴婢早就劝娘子,做人家的宠妾,就要拿出宠妾的威风,时时处处把王爷挂在嘴上,好也是他,坏也是他,才能叫天下人都知道,你心甘情愿做他的人,旁人休想染指。你老是撇那么干净,那些心怀妄念的人便以为,王爷就跟圣人似的,倚仗权势强抢了你。”杜若听到‘做他的人’四个字,一阵牙酸,那股难受劲儿顺着牙齿直往四肢百骸蹿,让她汗毛倒竖。做人就是做人,什么叫做他的人?她诚然是爱极了李玙,形势逼上来,性命前程都可以抛却,刀山火海并肩而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叫她自认是个附庸,是个累赘,那却万万不能。海桐款款起身开门,叫龙胆与凤仙端水进来洗漱。李玙夹脚跟着进来,操练的通身团团冒白气儿,气喘吁吁弯腰把杜若从榻上打横抱起来放上绣墩,惹得她发出短促尖叫。李玙转身吆喝几个面红耳赤的丫头。“往后杜娘子的梳洗,只准凤仙一个人进来,放下水盆就出去。”海桐眨眨眼,带两个小的退下。李玙两手笼着杜若的肩膀,心头一蓬蓬的热浪翻滚。镜子里杜若黑亮亮的眼眸定定望着他,是百般的疼惜爱护,任君为所欲为。他忽然有些难以呼吸,杜若不知道,他才在生死线上走了一回,惊险万分回到人间,更觉情爱珍贵。杜若下巴垫在李玙的手背上,细细研磨,一面软软从镜中看他,直逼得他调开了视线,继而怅惘地想,落进温柔陷阱原来是这般感受,再难逃出生天了。“恭喜殿下,圣人喜爱阿玉,非但不肯遮掩,更嫌寿王碍事儿,如今必是要狠狠发落。当初王司徒用貂蝉使连环计离间董卓父子,如今殿下依葫芦画瓢,大功告成。”“是啊……”李玙点头,口气颇为不齿。“方才果儿来说,圣人回来那日阿瑁闯宫,果然被扣下整晚,第二日便送进宗正寺,叫闭门读书反省。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抢了人家的娘子,还叫人家反省?!圣人当真是,行事越来越悖逆狂乱了!头先本王担心他逞一时之兴,过后掩过不提,万一阿瑁忍气吞声,这事儿就白白过了,还预备在坊间偷放消息,好叫圣人骑虎难下……真没想到,他是丁点儿都不忌讳!”“真龙偏行霸道,旁人如何触他逆鳞?其实圣人倘若顾念寿王,早在高郎官献上画像之时就可另封王妃,神不知鬼不觉把阿玉换出来。可你瞧他如何行事?前脚打发寿王去洛阳办差,转头就使銮驾大张旗鼓接阿玉去骊山,不仅不遮掩,恨不得敲锣打鼓,哪还用得着咱们替他张扬?!”杜若振奋,抱着李玙的脖子腻歪了一阵,趁他云里雾里时站起来掸了掸衣裳,笑吟吟道。“殿下大好了,就出去走动走动,王妃那里也好,孺人那里也罢,或是大郎跟前,都亮亮相,没的各个背地里说妾独占殿下,白背了恶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