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两人拥在长榻上秉烛谈心。杜若心不在焉,妆容卸得不彻底,还有些贝母磨的细粉贴在眼角,熠熠闪着细碎的光芒,美的叫人把持不住。李玙精神差,便抬手捂住她眼睛。“待本王好些,带你去城外耍子好不好,想去哪?”“殿下想去哪?都听殿下的。”杜若困在黑暗里,一只手摸摸索索爬上来,顺着喉结往上,下巴,炽热的唇,然后是鼻梁和眉骨。李玙的眉毛其实不浓,但是形状长得很好,从头到尾都没有散,有时候会借杜若的眉笔描两下,寥寥数笔,就愈发神采奕奕。杜若攀过毛茸茸的眉毛,轻轻触摸眼皮,然后用掌心刷过睫毛,痒痒的。李玙一阵燥热,不舍得撤下捂住她眼睛的手,只得抬脚把窗子踢开。清冷晚风吹着杜若咬着下唇的可爱面庞,几缕发丝扬起,她两手拱在胸前扯住他的袖子,怯生生问。“你开窗了?冬天呢,冷。”气若游丝的声调,像抛向半空的琴弦,被风拂出各样声调。李玙扭头狠狠吻她,太过用力,杜若软绵绵化作一滩水,大手拿开了,眼皮还是睁不开,闭着眼娇声哼哼。李玙贴着她耳根低低道,“乖若儿,今天总成了吧?”“不成,再吃两剂药才成。”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名为,朱灯照华发,意思类似一树梨花压海棠。李隆基老归老,有他的魅力,杨玉不在意权势名利,但是跟他比跟李瑁更过瘾。李林甫的字,李隆基很看不上,这要是张九龄写的,他舍不得团成一团往地上扔。朱灯照华发,二翌日杜若起得晚,?李玙轻手轻脚先去院子里练功。海桐绕过屏风进来撩起帐幔,见她严严实实裹在被子里,只一把好头发散在翠绿撒花洋绉被面上,?显见得是李玙给掖过被角的。她忙推醒她向外努嘴。“王爷像是全好了。”“嗯?”杜若还有点蒙头蒙脑的,眯着眼往窗外看。薄雾里,?李玙仗剑而立,?一身紧绷绷的鸦青胡服,窄袖窄腿棱角分明,勒出劲道流畅的身条子。长风和合谷左右包抄,一个徒手一个使银鞭向他冲锋,李玙箭步迎战,拔剑格挡,剑尖如散花一般四面出击,?呼啸着瞬间击退长风。合谷趁他转身,鞭子直往腰上抽,杜若心头一紧几乎叫出声,可是李玙像脑后生了眼睛似的,翻身便是利落地当空一斩,?划过合谷的手腕挑开了银鞭。——小伙子精神头儿不错啊!“瘦了好多,?这才几天功夫。”杜若撑直身子坐起来,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海桐帮她披上茧袄,“还是不肯说?”杜若摇头。“家里有什么事儿没有?”海桐说没有。“崔长史吓破了胆,?说了几回要来向王爷请安,果儿不叫他来,?也不让他进宫。奴婢叫龙胆去望了一眼,说他见天儿坐在窗前抹眼泪,也不言语。后头还是张孺人叫奴婢去,?问王爷的症候,奴婢只说气得狠了,究竟为什么事儿动气也不知道。张孺人倒是没追问,怔怔坐了一会子,就叫奴婢回来好好伺候着。”杜若斟酌了下。“……实情恐怕只有她知道,定是不能告诉我。再者长史挺周到的人,怎么就惹成这样儿,可惜我不在,没替他讨一讨情面。”海桐道,“人家十几年的恩怨,用得着你讨情面吗?真讨得动,孺人恐怕早过来了,必是知道长史犯了大错,万万饶恕不得。”杜若深知过往李玙宫中旧事轮不到她来评价,只得叹气道,“就是他下手这么狠,叫人胆寒……罢了罢了,旁的呢?”“昨儿下午裴家送了一张帖子来,是杨四娘请你过府一聚。奴婢想着你没心思出门,就说你有点儿小症候,晚两三天去寻她。”“子佩找我?”杜若翻身坐起来。海桐瞥她一眼,回身坐在榻上,意味深长地提醒。“你好些天没出门,杨娘子的事,外头可炸了锅了。头先元娘想置办田地,托奴婢选几个可靠的人,奴婢本是托给崔长史的,没想到王爷又……前日奴婢怕元娘子心焦,特特回去交代一句,结果被大姑爷逮住,问了好些没头没脑的话。”“嗯,连姐夫都听说了?”海桐一手摁在被子上冷笑。“大姑爷还是从酒肆听见的,坊间都说圣人强纳子媳,把寿王妃收在身边,不叫她回王府。还说寿王两口子情深义重,隔着兴庆门对望,王妃哭得眼睛都滴出血来了。”杜若哈一声笑出来。“说的就跟真的一样,谁在宫门口看见了不成?这些人,把帝王阴私当戏本子传来传去,不想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