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鸢受了寒,一路上都有些低烧,睡了醒醒了睡,等到彻底清醒过来时,车队已经快到京城了。
“你醒了就好,咱们已经平安到南骧了,等进了京,我再让一个好大夫替你瞧瞧,你白家姐姐的医术,在整个南骧也是数一数二的了。”
林鸢挣扎着起身,将车窗推开了一条缝,寒风灌进了车厢内,可放眼望去,却是满目青翠,南国风光,即便是到了冬季,也有绿意尚存,南骧还没到落雪的时节,林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切都仿佛梦境一般。
林昭昭虽知道她此时身体虚弱,怕是不宜吹风,可却不愿拦她,这自由天地对林鸢而言,是旁人无法理解的难能可贵。
“林姑娘,前面就是京城了。”
赶车的镇抚司佥事将车架停在城门前,递上了镇抚司的腰牌,守城的将士看了一眼腰牌,也只稍稍让林昭昭和林鸢露一露脸,便开门放行。
京城的长街还是旧时的光景,单是看到此街景,便可知南骧疫病没有坏到他们当初预料的地步,不用说也知道,他们从北境送回来的玉绒草,已经力挽狂澜,救骧国于水火。
马车径直向陆鸣筝府上去,皇宫的规矩森严,即便镇抚司能够安排林昭昭面圣,也需要时间奏请,在皇上点头之前,林昭昭只得仍在陆府上住下,这样也好,林昭昭摸了摸怀里的绢袋,一别已近两月,她最放心不下的,当属昏迷未醒的程峰。
马车停在陆府门前,赶车的佥事向林昭昭辞别道:“陆大人府上,姑娘是熟客,我便送到这里,三日之内,必定安排姑娘进宫面圣。”
“有劳大人了。”
见了林昭昭,两个的看门的小厮立刻入府回禀,不多时,陆府上的管家便迎了上来:“林姑娘回来了,我家大人可还安好?”
“王伯,陆大人一切安好,只是要务在身,恐怕还要过些时日才能回来。”
管家忙接过林昭昭的行囊,将她往府里带:“人平安就好。”说着,他又看了一眼林鸢:“这位姑娘是?”
“这是我收的一个小徒弟,还请王伯在偏院里也为她安排一个下处。”
林昭昭说到偏院,管家脸上却流露出一丝不自然的神色,可林昭昭一颗心都挂在程峰身上,又怎么可能无视,当即停下脚步,拉住管家的臂膀:“王伯,我师父可是出了什么事?”
管家自知有负陆鸣筝与林昭昭的嘱托,此时林昭昭问起,他只得跪下请罪:“林姑娘,你与大人走后没多久,白皎姑娘就领了圣旨,前往南边疫情严重的州府支援,临行前她特意留下白家师弟看顾程门主,没想到月前竟有一伙贼人闯入府中,强行绑走了程门主,当时圣上南巡,京城守卫松懈,镇抚司各佥事也奉命离京,府中虽有些家丁,却不能与那伙贼人相抗衡。”
“师父。”
林昭昭听了管家的话,只觉得如同五雷轰顶,她直奔向偏院,那张本来安置着程峰的病床上,果然空无一人。
冰爻花还在她的手上,可师父却消失无踪,北上一趟千难万难,就换来这样一个结果,林昭昭跪在已经空空荡荡的床前,她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再快一点,赶在蔷薇楼的人下手之前,救回自己的师父。
“你回来了。”
林昭昭回过头,只见白石正站在门边,他身上还带着伤:“抱歉,没能救下你师父。”
当日蔷薇楼的人闯入陆府,能与之一战的唯有白石一人而已,只是白石出身青羊谷,身手本就平平,本来靠着一手出神入化的用毒之术,守住程峰也不难,可偏偏蔷薇楼里也有一位用毒的顶尖高手,为了对付白石又早有准备,他在明,敌人在暗,终究棋差一招。
白石身上的伤到今天仍未愈,彼时必定也是经历了一番苦战,林昭昭这个做徒弟的,自己不能守住自己恩师的安危,又如何能再去责怪旁人。
“当日师父受伤,是为了救我,蔷薇楼的人没有理由穷追不舍。如今镇抚司的人正在全境追踪蔷薇楼,他们既然在此时冒险进京,难道就为了一个在江湖几已绝迹的既明派门主?且他们若是想要师父一条命,趁着师父身上的毒还未解,直接对他下手便可,又何必非得将他绑走?”
白石想了想:“他们这一出,只有两种解释,要么就是想要程师父的人,要么就是想通过程师父,拿到什么别的东西。”
烈阳兵法。
林昭昭思来想去,也唯有这个答案了,蔷薇楼的人在北戎闯大公主府,甚至意图行刺,为的就是萧行旧址的烈阳兵法,萧行的密室究竟有没有烈阳兵法他们尚不得知,可既明派的后人却就在京城里。
既然他们绑架师父别有图谋,那么师父反而安全,以师父的身手和才智,只要他们为师父解毒,师父必有能力自保。
思及此处,林昭昭的心反而安定了下来,只要蔷薇楼想要的不是师父的性命,那一切就还来得及。
可她转念又想,师父性情刚烈,未必肯向这起奸人低头,当时面对陆鸣筝的追问,他已一再表明烈阳兵法并不在他的手中,就算是有,难道他会不顾天下人,将烈阳兵法交到蔷薇楼手上,为了自己偷生,让骧国陷入乱局?
林昭昭暗暗摸了摸自己的心口,自从拿到烈阳兵法,她便一直将它贴身收着,即便面对徐冲和其他镇抚司的佥事,她也没有透露烈阳兵法的消息,她知道,这是一本能决定天下兴亡的兵书,它一问世,必定会引起各方势力的争斗。
也正因为她没有向任何人透露烈阳兵法的讯息,所以此刻她有得选,究竟是用这本兵书换回师父的一条命,还是将它献给皇上,不辜负陆鸣筝的嘱托和所有骧国人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