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世上究竟存不存在这种法子,她不关心。
齐蕴罗被灵曼搀着从屋内走了出来,面色苍白,额上裹着吸汗的白巾。
史嬷嬷一见她,便讥嘲,“一个绣娘还有仆从?齐姨娘这都下堂大半年了,还端着主子的架子呢?”那双刻薄的眸子嫌弃地扫过一圈这略显老旧的院子,总结道,“破窝棚里待着,偏还显摆脾性!”
她当初只是替长辈行改行之事,却被宁不羡这不知礼数的折腾得在床上趴了数月,连平躺都做不到,烧溃的皮肉再长时痒得钻心剜骨,仿佛全身上下爬满了啃食皮肉的小虫,一到半夜便又痛又痒,无法入眠,痛苦到极致时总要唾骂一番,而罗氏倒也不拦着她,反正这些话谁敢带出偏院,谁就别想好好活,她对这位粗俗的乳母耐性跟对自己的生母一样高,再不悦,出于人伦,都不会有多计较。
灵曼狠狠地瞪着她:“你高贵,你主子不也发配你来管窝棚?”
虽说罗氏不计较归不计较,但到底是有些烦了这个絮絮叨叨的老婆子,灵霜可比她可心多了,于是便打着此事非心腹不得胜任的名义,面上将她颇有礼数地哄离了身边。
史嬷嬷也懂,于是黑塔似的面上泛了些红,这使她的脸看上去好像被酸坏了的豆酱,张口就是一阵腥臭味,她怒极反笑:“是啊,我管这窝棚!我今日就该好好管管你这小贱蹄子!”
“你敢!”齐蕴罗终于怒了,她虚弱地拦在灵曼跟前,“你这是做什么!这里不是沈家东偏院,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院内气氛一时紧张如将开的沸水,好在此时院外响起了一阵车轮声,仿佛一瓢冷泉灌了进去。
史嬷嬷倒还没完全昏头,僵了片刻,对着灵曼咬牙切齿道:“带着你家姨娘滚回屋子里,把自己收拾好再出来,敢在贵人跟前胡言乱语,仔细了你的皮!”
说完,她自己匆匆迎向了外头。
罗氏交代过,东市的铺子来的都是官家夫人,不认得也别得罪谁。这也是史嬷嬷为什么乐意在这边多待的原因,她不稀得和西市那些乡野小民混迹一处,嫌脏。
车主人自己掀开帘子,连踩脚凳都不要就从上头一跃而下,黑靴落地一声厚实的闷响,吓得反应不及的史嬷嬷往后一个大退步,差点手掌就要后怕地抚上心口。
这妇人一看便是行伍之家出身。前几年西北频发战事,不少将领携妻上任,甚至有的夫人也是马上耍刀的好手,而眼前人这利落的身段,显然属于此类。
那妇人睨了她一眼,看破般的现出了些似隐非隐的笑:“不好意思,是不是吓着你了?”
史嬷嬷确实被吓着了。
“劳烦喊一下你们管事,我要裁件新的猎装,如意坊做的我不喜欢,我就欣赏你们家的。”
史嬷嬷颇为自得地介绍:“老身便是这庄里的新管事。”
那妇人蹙眉:“齐管事走了?”
“没有,她还在,只不过主子把我换成了管事。”
“哦对——我听说了,你们主子都换人了。”那妇人仿佛现在才想起来,她撇了撇嘴,垂眸在史嬷嬷那光溜无痕的大拇指食指上扫过,“看你的样子不像懂绣的,喊她来,我跟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