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之衍瞅着她的动作,蹙起眉来,“是不是不舒服,不舒服就不要忍着,早些寻大夫过来瞧瞧才好,或者我让人去叫个太医过来。”
少甯知道他更相信栖霞巷那位老郎中,毕竟是婆母的旧识,他相信的人,她自然没有怀疑的。
“我不是讳疾忌医。”她仰着小脸笑说,“那老郎中自然更好,只是却不必请人白跑一趟了,我只是腿疼,走路多了些,是怀孕的正常现象,我听嬷嬷们说,等月份大一些,腿脚会发胀,严重的时候,连鞋子都穿不上”
他的脸色陡然变得难看起来,“这么严重?”
她说是,头一次怀孕,她也忐忑得很,可不想将这种情绪带给他,拍了拍他道:“没事,一回生两回熟,怀了这次下次就有经验了。”
垂着的双腿陡然被抬高,少甯上半身晃了晃,要不是他一只大手扶过来,她险些仰面倒在床上。
就看到程之衍将她的双腿放到自己身上,宽阔温热的手掌轻轻抚着,“这样可觉得好些了?”
龟背锦缎帘子被掀开,素瓷和芙蕖顿时红了脸,又悄悄退了出去。
少甯腔子里的心乱跳,大大的水眸睇向他,“这次不怕被人瞧见了?”
他白了她一眼,哼了哼。
少甯见好就收,支着下颌看他,他抬起头,见小娘子眼睛里居着漫天星河,粉扑扑的一张小脸上都是得意和餍足之态。
喉间紧了紧,望了一眼她身后的帐子,欲言又止,少甯没想到不过捏个腿,他怎么就突然有了兴致,讪笑两声,想抽回腿,“那个,天色不早了,你去洗漱吧!我我今日累了一天,想先躺下来。”
程之衍却没松手,掩饰般咳了两声,一面为她纾解,一面道:“我有话要同你说。”
少甯:“你说,我听着。”
程之衍迟疑了半天,最后啻啻磕磕道:“齐娘子,有阵子没来了吧?”
少甯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点点头,“是,她最近忙着呢!”忙着同渣男大战三百回合。
程之衍脸色微变,竟别扭起来,先看了一眼烛火,又看回少甯,又看了旁边一眼,这才道:“我想为她保个媒。”
少甯呆了呆,忽然想起早先他为李氏故交家的郎君们牵线搭桥的事来,咬着红嘟嘟的樱唇,俯下一点身来,“夫君,你你是不是有那种特殊的癖好,就跟我喜欢写话本子一样。”虽然这癖好不怎么爷们,但少甯不能打击同自己一样有着特殊喜好的一份心,遂鼓励他道,“没事,夫君你要是喜欢做这些,就大胆放手去做,我近日那书局又赚了些银子,我让底下管家出去走走,咱们赁一间铺面,转辟出来给你开牙行,不过主营不做买卖宅院,专做冰人的生意。”
抬起头,见程之衍深潭似的眸子突然起了火,脸色沉如落霜。
少甯那日累得手臂酸痛,这才弄明白原委,原来是四表哥程之乔对齐萱动了心,想让他们夫妇从中递话,帮着保个大媒。其实自打秋游那次,程之乔便对齐萱情根深种了,因早先顾忌着白衣之身,这才没脸开口。
少甯思来想去,自己却认为这是一门好亲,四表哥稳重可靠,人也豁达,却是比宋异那种人强出不少。她决定待下一次见到好友,先与她偷偷交个底,得了她的首肯,再备着礼品亲自登门去说亲。
又过了两日,程立雪终于以省亲的名义回了程宅,少甯却没再去,只听闻,母女两个久别重逢,抱着哭成了泪人,又约着一起去见程明礼,不料却连人影都没见到,说是大老爷一早便去赴同僚筵约,要入夜才能回府了。
程立雪听及此冷笑一声,连午饭也没用,别了柳氏直接坐上了回东宫的车驾。她走后,柳氏遣人来给少甯递话,再三恳求。这种事,少甯也不好做出什么承诺,将来人打发走,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东宫。
太子赵昌这几日病了,先是感了风寒,经了太医诊治病情本已得到了缓解,不料秋夕节翌日跑到城外渡口,遇到了降雨,被困在了一艘商船上,一直待到午夜,雨停后这才在内侍服侍下回宫。当夜便就发起高烧来,烧得人事不知,呓语不断,皇后亲自坐镇,守着儿子三日三夜,将太医院的太医轮番宣了个遍,病情这才稳定下来。
治了大半个月,高烧倒是下去了,只人惘惘的,没什么精神。落花的时节,披着氅子到湖边赏景,望着水上漂浮的枯叶,眼圈止不住的红潮泛滥。
皇后瞧了几次,心疼难忍,可儿子大了,心事不愿意同自己说,她不得已只得将哥哥武安侯又请进了宫。她记得昌儿小时候最听舅舅的话,也盼望着,此次舅甥两个聊过之后,儿子能恢复如初。
武安侯是午后过的东宫,陪着到了外面的碧亭,见太子倚在鹅颈椅上,神色憔悴,双目无神,不由叹口气。
孽缘!都是孽缘。
“殿下。”他揖手道,“大病初愈,为何不多到床上躺躺,来这阴冷的湖边做什么?”
“人找到了吗?”赵昌转过脸来,面容清冷。
赵昌生得星眸俊目,肤色偏白,其实单从五官来看,并不十分惊艳,但因仪态过分出众,远远望去如修长的青竹一般,多了几分读书人常才会有的清雅正气。这样好的气度,走到哪里都不可能会被埋没,身边自然不会缺貌美的女子钦慕,武安侯实在想不通,究竟为何这外甥还会沾染了龙阳之好。
他道:“臣已让人守住了渡口和出京的必经之路,若有消息,会在第一时间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