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鹤卿手没停,瓜子壳剥开时有响声,温离挨得近能听清,他缓有片刻才道:“我断然不会提令陛下心生猜忌之事,此举他是有自己的思量。”
举动反常,事有蹊跷。梅长仁以为是他家孙儿又和景氏达成了何不可告人的交易,他习惯思虑时抓老胡子,伸手一顿接而挠了头,“做臣子的,伴君如伴虎。你们各自安守本分,季家那头要是借此心怀叵测,立马收拾了。”
“是。”梅家三兄弟齐声道。
梅鹤卿把盛有瓜子肉的茶盏往温离面前挪,取案上备用的帕子拭手,掸了掸衣袖的壳屑,说:“一场结亲,没有不妥之处。陛下这么做,不管目的出于何,咱梅家于陛下来说还有用处,一时半会的祸不及此。”
“给咱三弟平添一位夫人,陛下行事实难料个准。”梅鹤琅转头看那坐没坐相的小子,笑道:“是福不是祸。”
“但愿喽。”梅鹤翎收腿盘坐,托腮叹道:“那姑娘……我撂个话啊,那姑娘要不喜欢我,咱就别娶了,这不耽误人家终身嘛,况且。”
老幺话语一顿,梅长仁追着问:“况且什么,说啊,有这想法是好事,祖父支持。”
梅鹤翎另一只手没闲着,摸着圆溜溜的柑橘说:“这一仗迟早要打起来,我也是要上阵杀敌的人,不愿人家姑娘昼夜替我担惊受怕的,我现今就一个念头,建功立业争大将军的位置。”
话落,众人默言目目相觑,不约而同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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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我要出府一趟。”温离披着氅衣,右手执着折扇压低红梅枝。
小梅林离廊道稍远,梅枝笼络交错,大喜灯笼的微光照不进林间的路,梅鹤卿打伞提灯,体贴的为温离遮雪明路。
“我陪你。”他说。
温离挽住撑伞的胳膊,笑得很幸福,“好。”
“明日‘传座’,你身居三品,来拜贺走访的人应当挺多,你不在府中会不会不妥。”
“一品大将军在,还有国公,没事。”
小梅苑灯火通明,雕栏上的喜绸映得火红,看着心中便暖的颜色。
屋里热有地龙,梅鹤卿将汤药端来,见公子在执笔写着喜帖,案上燃着三盏烛台,照着他本就好看的面庞愈发昳丽。
公子的样貌没有女子的阴柔,亦不是男子的清秀,却令人单凭一睹,便是一步三顾步步难舍。
特别是那双眼睛,清幽的眸子沉着冷韵,它生长于绯红的桃花中,无动于衷时隐约的笑意不近人情,若是眼角稍稍再俏,眼波流露出的全是惑人的勾劲儿。
每回公子一笑,梅家二郎都禁不住要使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