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而易举地甩掉惹人嫌的尾巴,再避开混迹在人群中的外侯官,玉流拐进了一条暗巷。足尖轻点,落至屋檐,在檐角树梢间如雨燕翩跹。
不久,回天城之南面,玉流在满是枯杆的废弃农田尽头,在最靠近山脚的地方找到了一处被野草围绕的破败院落。
牌匾失色,是谁的宅子早已经看不出来。院墙也被风侵雨蚀,不知修补了多少次的红漆剥落,露出里面猩红的划痕。
裂开的柚木门缝里,插着一朵精致素白的绢花。
她不知自己这个死木桩子站了多久,只知再回神时脸上已经罩了一层薄雨衣。
细碎的雨丝中,玉流像一株飘摇的藤草。
数年过去,白驹过隙,为什么她那筑进骨血里的伤痕没有被流水的时间抹去?
老天爷你还真是恶毒。
玉流骂了一嘴,动了动在寒雨中站得失温的身子,拍去沾满发丝的珍珠雨水,在转身的瞬息,“吱呀”一声,木门从里面打开。
绢花飘落在她脚边,沾水沾泥。
好似一枚符咒就此生效,她突然无法提起自己沉重的双脚。
门之后,伞之下,拄着拐杖的青年抬眸,在淡如山水墨色的目光中湿润朝她看来看。
玉流瞳仁微颤,而这人眉目浅笑。
“既然走到门口了,不进来看看吗……妹妹。”
又见面
◎“或许,这就是世人口中的缘分”◎
玉流不喜这个的称呼:“不要这么叫我,我和你之间没有这种关系。”
“这样啊,那我换个吧,”江南山水养出的病弱青年低眉思忖,须臾后谨慎试探,“……小瑀?”
玉流的眉梢瞬间拧似刀锋:“如果你这么想死的话就再叫一遍。”
“对不起,是我僭越了,还是叫玉大人吧。”他嘴上识趣地退让,人却握紧手心,往前走了小小的一步,眼角的余光见她没有厌恶之意,才把拐杖放到墙角,站在新得格格不入的门槛后,俯身扬手,以一个极其小心的姿势将青伞歪斜,堪堪遮住玉流头顶逐渐淅沥的春末雨。
骤然绵密的雨水如山间的潺潺细流,沿着伞骨的溪道滴答滴答,在青灰的天地间描风摹光。
玉流没有拒绝他这点微不足道的好意。她不会进去,门槛都不会跨过半步。
“身体不好的话,就不该冒雨出来,”玉流越过他薄瘦的肩颈,素青的衣袍之外,看见院内杂乱的草木,“拄着拐杖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一个人住久了,真把自己当快死的孤魂野鬼了?”
他笑着摇头,淡淡的喜色从眼中流出,掩去了骨子的愁忧。他欣然于她的接纳:“我的腿还不至于坏到那种地步,我不会给你丢脸的。”
玉流轻哼,觉得可笑:“我们没有关系,你能给我丢什么脸?不过话说回来,开门的时机把握得这么好,是凑巧,还是有人给你通风报信了?”
“怎么会呢,我只是……只是无处可去,一直坐在门后而已。”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上闪过转瞬即逝的惊慌,而后浮现宽慰。一股勇气来得莫名,垂在身侧的手抓住袖子的一角,下意识伸起,想去揉她湿软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