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永心目中“明君”正是以齐王形象出现的,可以说他之前对齐王有诸多幻想,现在就有多幻灭,这样的人能承担起一国之君的责任吗?
郑永还是年轻人,年轻人该有的年少气盛、不切实际,他都有,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对齐王要求更严格,而现在的齐王太让人失望了……
齐王当着魏肃的面,没有抱怨太多,他心里还是防着魏肃的,不过面对郑永,却没那么多掩饰,这是自己亲表哥,有什么好提防的?
齐王吩咐郑永说:“表哥,你去萧珩那里探探情况。”
郑永也想知道萧珩来这里后做了什么?他颔首道:“我这就过去。”
郑永走上街头,就看到许多衣衫褛烂的贫民在衙役的指挥下搭建城墙、清扫街道,将街上的尸首收敛。城门外还架起了十来口大锅,里面熬煮着厚厚的麦屑黄豆粥。
郑永这段时间也历练了不少,知道这种粮食对普通百姓来说已算顶好的食物了。他神色恍惚看着源源不断过来求粥的灾民,殿下不是已经开粮仓赈灾了吗?怎么还有这么多灾民?
这个天真的世家子根本不知道,所谓的开粮仓赈灾,不过是将粮食从粮仓搬到豪强的家中,灾民根本得不到一粒米。
这也是萧珩以前最不愿意赈灾的主要原因,劳心劳力不说,还容易落人口实,可现在不一样了,他想要为妻子积累功德,这种事对他来说只有好处。
既然齐王已经得罪了豪强,萧珩也不怕继续得罪,他一到宁远,就让杨文把豪强们召来,给他们两个选择,一个是自己主动拿出粮食;再有一个就是他亲自拿。
萧珩可不是齐王这种废物,自以为杀上几个官员就是千古第一明君,他一旦开杀戒就是人头滚滚,且他身居高位多年,什么把戏没见过,那些豪强做什么都瞒不过他。
这些豪强本以为萧珩来了以后,自己日子会好过,却没想到萧珩比齐王还狠,而且萧珩还在清点粮仓,起码要保证这边驻军的粮食,军队没了粮食,祸害超过流匪!
同时萧珩还让裴彦马不停蹄去乡间丈量土地,这无疑等于捏住了豪强们的咽喉,谁家还没几件侵占土地、私弊人口的事?
宁远赈灾(三)
这些事大家都做,可谁都不敢在明面上做,一旦抓到就是杀头的大罪。
当然一般皇帝也不会轻易查,这种事牵一发而动全身,除非是准备对某家满门抄斩,或者跟所有朝臣做对,不然谁也不会动。
萧珩没想跟整个世家作对,可用来拿捏这些豪强还是可以的。主要也是他有这本事能压制这些豪强,要换了齐王出手,就未必有用了。
萧珩这次过来,带的幕僚只有裴彦一人,纵然有杨文帮忙,大家还是忙得脚不点地,最后郑永被抓了壮丁,这位也是文人啊。
郑永是想拒绝的,可想到这是名正言顺查探萧珩底细的机会,也就没拒绝了。
萧珩行事向来雷厉风行,这次他心里还记挂着远在京城的妻子,行事就更不择手段了。这行事让当地豪强们怨声载道,可宁远的局势却平静下来了。
再也没有人在城外私斗了,城内也不会不时出现横尸了,甚至连有些躁动的军营都安抚下来了。
郑永一开始是被逼帮萧珩处理公务的,后来却是心甘情愿,一样都是赈灾,齐王所谓的得民心,得的是乌合之众的民心;而萧珩得到的是当地百姓的感激。
一样是镇压豪强,齐王出手让整个宁远都乱了,而萧珩出手则让宁远安定下来。这让郑永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要不是理智还在,他甚至都想投靠萧珩了。
郑永的改观,萧珩并未察觉,他忙得恨不得晚上都不睡觉了,哪有心情去观察别人的心情改变。
同样连心细如发裴彦都忽略了,谁让大家太忙了,他跟着萧珩自认什么大场面都经历了,可之前从来没有这么忙过。
以前怎么说也是好些人一起处理公务,这一次却只有他一人,郑永只能算半个帮手。裴彦也不以为苦,越忙代表郎君越信任自己。
裴彦将一杯浓茶一饮而尽,而后跟萧珩商量,“郎君,奏报要如实禀告吗?”
萧珩说:“不用。”陛下派齐王过来是想镀金的,结果镀金没成,反而惹了一堆烂摊子。这事已经让天和帝恼羞成怒了,要是再写到奏报里,也不知道他要有多生气。
萧珩作为孝顺的“外甥”,怎么能让“舅舅”如此生气?他也没想踩着齐王名声上位,齐王算什么?萧珩的计划中,齐王只是一枚不重要的棋子。
裴彦自认自己是郎君幕僚中比较了解郎君想法的人,这一次也摸不透他在想什么,他总不是真来帮齐王善后的吧?
萧珩也不会跟下属解释自己想法,吩咐下去后便回去暂时休息,等自己醒来,齐王也该过来了吧?
正如萧珩所预期的,齐王在郑永的劝说下,终于来找萧珩了,他不认为萧珩是来给自己收拾烂摊子,反而认为是来抢自己功劳的。
他熬了这么久,终于有机会在父亲面前出头了,如何愿意有人来抢自己功劳?
即便郑永百般劝说,他依然沉着脸过来,两人见面之后,萧珩还没开口,他已经阴阳怪气道:“萧都督辛苦了,宁远灾民这次全仰仗了你。”
魏肃嘴角微哂,郑永失望的眼观鼻、鼻观心,作为一个立志储君的人,他或许可以无能,但度量一定要大,要有容人的雅量,不然怎么能让人为你出生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