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路上这么多尸骸,都不用让人潜入县城,就能猜到里面该有多乱了。
萧珩带来的心腹都是死人堆里滚过的,刀山火海都不畏惧,可郎君身份尊贵,所谓千金之子不坐垂堂,他岂能轻易冒险深入危地?
萧珩淡淡一笑,“不用。”
裴彦怔了怔,恍然大悟,“郎君已经联系当地豪强?”
萧珩坐在马上,拉紧缰绳,放缓速度,让马休息一会。他们这次出来得急,一人只有一匹马,不能把马累死了,跑上一段时间总要给马休息的时候。
众人正要下马休息的时候,就听到远处传来细微的马蹄声,所有人立刻戒备望着远方。
萧珩也神色淡定看着远处,看他这神态,大家都猜到来者不是敌人。
待马蹄声逐渐靠近,裴彦可看清了为首的骑马人,他神色有些诧异,这不是杨家的人吗?郎君何时跟杨家扯上关系了?
裴彦身为京城出名的才子,虽是寒门出身,但也靠着才华结交了一批差不多喜好的才子,柳诚也是其中之一。
当然他的身份跟裴彦天差地别,两人之间也不可能有什么一见如故、相交甚洽的情况,但他身边的心腹裴彦还是认识的。
这位本是杨温的幕僚,柳诚当宁远县令后,杨温特地派他去辅佐柳诚,此人行事精干、文武双全,给裴彦留下深刻印象,毕竟两人算同类人。
“大都督。”杨文看到萧珩,顿时松了一口气,勒马在萧珩面前数百米处站定,然后翻身下马给萧珩请安,“小人已经打点好了,大人随时可以入县城。”
萧珩微微颔首,“柳诚还活着?”他这话并没有贬低柳诚的意思,只是单纯地疑问。
杨文微微苦笑,“郎君半个月前就受惊而亡了。”
宁远赈灾(二)
齐王来宁远后,杀了好些宁远官员,但没有动柳诚。
一来柳诚是“首恶”,齐王还想押他回京城治罪;二来柳诚怎么说也是太子连襟,河东柳氏弟子,齐王还不想彻底得罪太子、杨家。
按理文人都要学君子六艺,比如裴彦这些文人只是看似文弱,实则都粗通骑射,至少几天几夜的奔波,就不是普通人能撑下来的。
可柳诚是实打实的文弱书生,身体更是被常年的酒色丹药掏空了,他甚至都没等到齐王来宁远收拾他,就被宁远这边的灾民吓死了。
当地灾民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想到来抢府衙的粮仓,县衙也不可避免地受到冲击,柳诚就是在灾民冲击县衙时被活生生吓死的。
提起自家郎子的死因,杨文作为下人都觉得丢脸,很多地方都避重就轻了。不过在场的人都是人精,还能听不出重点?
禁廷尉好多人都一言难尽看着杨文,跟着这么一个废物主君也是不容易。
杨文面不改色地拱手对萧珩说:“郎君已经派人叮嘱下人,要完全听从大都督指挥。”他是杨家的下人,听的也是杨家命令,柳诚只能算他半个主子。
萧珩道:“先入城。”他总要先看看宁远被这些人折腾成什么样了。
齐王是在萧珩进城以后,才从魏肃那里接到消息的,他大吃一惊,下意识地问:“我该怎么办?”他打从心里嫉妒萧珩,同样也打从心底敬畏萧珩,听说他来了,他就慌了。
魏肃淡淡道:“他是奉皇命来的,殿下也是奉命而来,您是君、他是臣,您又何必怕他?”
齐王来宁远县做的事,魏肃都不想提,他也不是没劝过,但连齐王的表哥都没劝下,更别说自己了,久而久之,谁也不想提了。
这次来宁远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能哪来顶黑锅的人,大家也就随意了,任齐王如何折腾,最后总有天和帝善后。
魏肃的话让齐王一下精神振作,“你说得对!”他是皇子、萧珩只是臣,他有什么好怕的?
齐王坐在别院中等着萧珩前来拜见,等来的却是萧珩进入府衙,带着幕僚们在书房中处理几乎停摆宁远公务、安抚当地灾民、召见豪强的消息。
齐王气得暴跳如雷,但又不敢真去找萧珩的麻烦,只敢在别院中咒骂萧珩。他来宁远时候,身边人也提议让他住府衙,他没答应。
齐王自幼娇生惯养,而大魏府衙基本都是立国之初的建筑,很多甚至是前朝建造的,官府也很少拨款修建府衙,大魏各大府衙都很破。
后院供知县住的地方虽比前面好一点,可也只好了一点点,齐王如何能忍受?他现在住的别院,是宁远县最富贵人家的宅院。
这家人的男丁被齐王抄斩,儿童、女子们都暂时关押,这间房子目前也就由齐王住了。他这次来宁远,说是轻车简从,身边连个丫鬟都没带。
可到了当地,他立马收了几个当地大族之女侍奉左右,住的也是最好的房子,又杀了一批大户,积累了民心,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谁能想到在他最春风得意的时候,萧珩会过来,且一过来就跟自己唱对台戏,齐王如何不恼?
魏肃和郑大郎眼观鼻、鼻观心,魏肃前世见识过比现在更让人无奈的齐王,这点小仗势根本不算什么。
比起魏肃的淡然,郑大郎郑永心中失望更多,他家中嫡长子,从小被长辈寄予厚望,不说要让郑家如何显赫,至少要保持族中名声不坠。
任何想当名臣的人,心中都有一个明君梦,谁都希望自己将来君臣相得,成为千古佳话。齐王以前从来不处理政务,做的就是一些风花雪月的事,还得了一个“贤王”的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