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不循嗤了一声,“这?不是好事么!”抬手给了他?一扇子骨,“大男人少哭天抹泪的,看得?老子牙酸。”
名安不好意思地将眼泪憋了回去,长叹一声,瓮声瓮气道:“您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懂点事,教我省省心了。”
“你他?妈的……”
段不循还想给他?一下子,又?忍不住乐,指着他?笑道:“说得?好像你是我爹。”
名安磨磨唧唧又?说了一堆,听得?段不循又?是好笑又?是感动,末了嘱咐道:“莫要因自己?的出身就妄自菲薄,你既能顶上这?个缺,到任后只管好好做就是。世事洞明皆学问,这?些年你也学了不少,到个天高皇帝远的地儿当个县官足够了。”
“可是,”名安到底底气不足,怯怯道:“毕竟是捐来的官。”
“捐的又?如何?”段不循语气陡然尖锐,“你道是谁在卖官鬻爵?朝廷去年的开纳银子足有?四十万两,比任何一项商税都高!买卖而已,又?不是盗抢,只管挺直了腰板去做。”
“照您这?么说,咱们反倒成了朝廷的大恩人了!”
“为什么不能是?”段不循反问,思及谢琅信中所说,仅平阳一府,皇庄占地竟高达三分之一,更?别提凤阳、金陵和各藩王封地,因就又?讥讽道:“多少凤子龙孙等着卖官鬻爵的银子养呢!”
名安心神一凛,凝神细思段不循的话,半晌又?皱眉问道:“可是……毕竟是人家?祖上打下的江山,子孙后代靠祖荫活着,似乎也不算是十分没有?道理。”
段不循摇头而笑,“名安你记住,祖荫可以是银子,不能是权力。”
名安觉得?这话是任何一本书上都读不来的,回头瞅了眼房门,见仍是严实?关?着的,方回过头来,“为什么不行?”
“权力将人分了三六九等,若是权力可以承继,主子就永远都是主子,奴才就永远都是奴才。”
小乞丐就永远都是小乞丐。
名安心里默默补上了几句。又?忖,主子锦衣玉食,越生越多;奴才穷得?响叮当,越活越是断子绝孙——往后还有?谁供养主子?
那不就都歇菜了?!
段不循眼见他?又?呆了半晌,面上又?忽然现出一个老成的苦笑,心里便猜到他?要问什么。
果然,下一刻就听他?道:“爹说的甚有?道理,可那又?如何呢?莫说如今的世道,就是往前再翻两千年,权力不都是辈辈相传的?尧舜禅让也不过是传说而已。唉!从前我没想过这?些,整日都兴兴头头地,乍然懂得?了这?个理,竟然就觉得?悒悒不乐了。什么县官不县官的,如今也提不起劲头了。”
名安哭丧着脸,端的是个苦恼的模样。
段不循的笑也被?他?带苦了,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语气放平缓了,劝道:“道理如此,不能不懂。可为人处世,还是要学你谢三叔,莫要学我。”
“……大伙背地里都说谢三叔太嫩,不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