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不提,她?都快忘了老苍头那吃白饭的老东西。
“成啊,成!”戚氏忙不迭道,“求娘子再开开恩,给我个容身的地方,我这就给娘子写文书。”
“别蹬鼻子上脸!”静临叱道,“五两银子够你活到开春了!”
“娘子!”戚氏又跪下了,痛哭流涕道:“大?过年的,我有银子也没处花去呀!街上那些无赖子都盯着我呢,这银子……唉,我这条老命怕是担不起啊!”缓了缓,她?又哽咽着祈求道:“这宅子那般大?,赏我一个狗窝大?的地方也就够了,等开春儿?我就走,绝不会再碍您和段大?官人的眼!”
静临将脸一扭,“宅子不是我的,我说?了不算。”
戚氏又忙不迭地凑到她?跟前去,“我的姑奶奶,谁不知道您的话最好使,他的不就是您的么?”
段不循经坊门往这边走,正将这边儿?的一幕看得分明。
眼瞧着静临穿着身白绉对襟、蓝布裙子,腰上扎着个半新不旧的赭色围裙,脑袋上还?包着一方红绡帕,知她?是又鼓捣那些胭脂水粉了,仍微微皱了眉。
好看,可惜忒素了些。
旁人头上尽是些翡翠宝石西洋珠的,她?那么爱美,在穿着打?扮上却对自己?如此吝啬。
静临一连数日没见到他,冷不丁见了,一时挪不开目光。只见他头戴直檐大?帽,身披玄色貂鼠大?氅,胸前纽着金亮的蟠龙扣,长腰身上勒着一圈金丝玉带,衣袍下缘露出宝蓝色织金插摆,足蹬一双金底皂靴,整个人英姿勃发,神俊非凡。一想到自己?这般形容,又低了头,将石杵背到了身后。
段不循嘴角漾起一丝笑,瞧着她?的模样,答了戚氏的话,“你说?的对,我的就是她?的。”
静临瞪了他一眼,一扭身回了屋。
她?想,等他进了屋,看到桌上写有自己?名字的拜帖,保准儿?会像癞皮狗似的过来敲门。
想着便坐到妆镜前,当先拆了头上的红绡帕子。
卖官鬻爵论祖荫,高朋满座灌不循
段不循回到屋里,当真先?去查看了桌上那一沓宣纸。可惜挨张翻了一遍,始终没见到想见的那个名字,心里微微有?些失望,看“伍千里”三个明晃晃的丑字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撕成了两半。
去灶上生了火,将带回来的饼子胡乱热了,就着罐酱腌菜,终于?吃了顿踏实?饭。
算起来这?还是正月里头一顿踏实?饭呢。
儿时吃这?样简陋的饭蔬时,总要与爹娘闹,怪他?们没本事,不给做荤菜吃。挨了一顿好打,眼泪就在眼圈里晃荡,依旧死犟着不肯哭,梗着脖子放狠话,说什么等将来有?出息了,一定要顿顿山珍海味,非鱼翅熊掌不吃。
那时候哪知?道鱼翅熊掌的滋味,就是在宴席上见到了也认不得?的,只是苦怕了,对人上人的日子充满向往罢了。
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了,才知?道原来鱼翅熊掌并不合自己?的胃口,饿了最想吃的还是家?常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