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氏也算是个好相与的房东,只要?租子到位,洒扫做饭不?在话下。
静临财大气粗,说西厢房不?够住,要?求将东厢房和堂屋都空出来给她?;柳家大院最不?缺的就是空屋,戚氏自然表示赞同,转向冉宝儿,意思是你出多少银子,若高过?你姐姐,便都听你的。
冉宝儿冲动之下,险些将老?底儿都拿出来砸到戚氏头上,幸亏病榻上的柳兰蕙连声“哎呦”,方才换回了她?的一点理智。
如此,柳兰蕙母女便和戚氏住到了前院,出入走正门;静临独自一个住在第二进?,出入都走角门。
双方颇有井水不?犯河水之势,除非谢琅大驾光临,柳家大院的浑水便再次汇流到一起,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涌动。
谢琅是不?肯走角门的。
宁肯忍受乌义坊中一路目光的指指点点,也要?自坊门、经正门而?入,与戚氏、柳兰蕙母女颔首见礼,方才入得第二进?宅院,来到静临的门外。
卧房也是万万不?肯进?入的,每次两人叙话,不?是在院中廊下,便是在门扉大敞的堂屋。
这就给了戚氏有意无意窥探的机会,趁机跑到柳兰蕙母女屋里嚼一番舌根,便又多了一条生财之道。
时日长了,静临便像是打桥牌一般玩上了瘾,慢慢也察觉出谢琅这人的可爱之处。
偶尔起兴逗逗他,与他说些似是而?非、引人遐想的话,便要?弄得他俊脸通红,手足无措。
再要?往下说,他便就坐不?住了,着急忙慌地逃出门外,就好?像静临是个吃人的女妖怪,而?他自己是西天取经的唐三藏一般。
可是,谢三藏与唐三藏毕竟不?同。
落荒而?逃后,第二日还是要?来的,且来得要?比往日早些、急些,额上沁出一层薄薄的汗,像翡翠菩提上凝结的夜露。
静临接过?他从铺子里买的苏样点心,从家里揣来的牛乳饼,或是外官送的土产,朱唇轻启,贝齿一扣,垂眸细品,抬眸一笑,太阳便在柳家老?宅深暗的堂屋里粲然升起,翡翠菩提上凝结的夜露蒸发掉,变成了金雕玉镂的圣僧。
圣僧忍不?住动摇戒心,眸中凡心炽烈,颜面艳若舜华。
有几次,静临忍不?住呆看了半晌,回神后,笑着打趣说,“今日竟见识了谢家之宝树,郎君今人耶,魏晋人耶?”
谢琅一愣,若将魏晋士人的风骨理解成潘安貌、卫玠容,掺入小儿女的遐思,便将书的格调读低了。
士人风骨,从古至今,都不?止是风流蕴藉,而?是上下求索,威武不?屈,立心立命。
不?过?,静临毕竟是女儿家,她?能?如此,已经算是知?情识趣了,比之许多大字不?识一个、张口便是柴米油盐或胭脂水粉的女流,已经高上不?知?几何。
知?己便是知?己,娘子便是娘子。谢琅是个知?足的人,他从未想过?将这二者合二为一,因此便也不?强求娘子能?十分透彻地懂得他的心。
后宅里安放男女之情,后宅外自有志同道合的友人。声气相求与闺房之乐并行?不?悖,共同构成了大明朝读书人完整的精神天地。
谢琅笑笑不?语,低头浅啜一口茶。
静临的俏皮话没有得到期待的回应,往后便再不?说这样的话了。
暑往秋来,转眼霜降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