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育他的父亲在自己的尖利耳鸣声中溘然长逝。
但在梦中,他拼命伸手抹去脸上的鲜血想要看清父亲的脸庞,直到脸也被自己抹红了,他也没看清父亲的模样。
在言栀受梦魇所困之时,谢闻枝来到府上,他同样与江潜一般担忧却不知情形,只道是谢疏林铁了心要去雍王府治病,而未等自己下定决心,魏邤的马车便停在了谢宅门前。
送走了谢闻枝,钱酣又来到府上递交了昨日所说之情报,江潜立于门前草草览阅,最后烦闷地摆了摆手,后者便也讪讪离去。
风卷残云了无蹤迹,从天将迟明到夕阳斜照,整个裕都皆是空空,毫无生气,树上的残叶零星落下,飘至云溶江上却只是点点,逐水蕩着,不定浮沉。
这个人人翘首以盼的冬至,却过得如此慌乱不堪。
三日后,严暄身着朝服来到了御书房前,冬至一过他却也有些许日薄虞渊之感,三朝元老此时立在皇宫内总觉得有些不合时宜,但已然身处殿前,纵使无风扰人心神,却也是颇感束缚,喘不过气的。
冯诠通报后恭敬地将他迎之殿内等候,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等来了自己侍奉的君王,魏煦昭踏至殿内。
“严卿何事而来?”魏煦昭虚僞地笑着将他虚扶起,未等严暄站定便抽回了手。
只见严暄双手递上一封奏折,朗声道:“臣已查明工部侍郎林岷自戕案之始末,特向陛下禀报!”
“哦?”魏煦昭撚须轻叹,“爱卿办事向来稳妥,说说吧,查到什麽了?”
严暄说道:“还请陛下先读此奏章。”
魏煦昭颔首踱步至案前,大手一挥冯诠便懂得了他的意思,吩咐宫人擡来一张椅子。严暄被赐座于堂上,魏煦昭坐于案前细细读着那封奏章,良久,魏煦昭道:“经爱卿所查,此案竟可与陆尚书之死合为一案?”
“是,依臣之见,不管是林岷自戕亦或是陆尚书遇害,这期间皆为一人主导,那便是南厉的许氏家主,如今的户部尚书许望涔。”严暄回应道。
“可寡人曾记得,许望涔的侄子前不久在松溪宴上遇刺被害,这又是怎麽一回事?”魏煦昭问。
严暄答道:“许望涔之侄许朗在松溪宴上遇刺,杀他之人正是陆家嫡子——陆相宜。陆相宜此人如今依旧下落不明。”
魏煦昭却云淡风轻道:“陆相宜已经死了,前不久云卿来报,查至陆相宜妄图潜逃拒捕,大理寺的人一路追他到城外笠山,结果此人对罪状供认不讳,跳崖而死,跳崖前已然身负伤,不可能活。”
严暄暗吃一惊,却道:“陛下可寻到他的尸身?”
“并未寻到,已派人搜寻,死要见尸,但此事切不可张扬。”魏煦昭摆摆手道,“爱卿自往下说便是。”
严暄似有所思,继续道:“当陆尚书与许望涔尚在南厉为官时,便已然积怨,据许赫所言,陆尚书常年压制许氏,使得许氏子弟难以入仕,许望涔升迁困难,可据陆家他人所言,却是许望涔能力不佳,心浮气躁,故而升迁一事一拖再拖。”
魏煦昭冷哼一声,道:“许逆偷奸耍滑,寡人不言罢了,却不想他竟敢伤寡人朝廷肱骨,实属可恨。”
严暄既听魏煦昭称其为“逆”,便顺其话道:“许逆与陆尚书同来裕都,常年在尚书之下办事,受制愈久怨怼愈深,到最后竟起了杀心,以在礼部之职的亲眷便宜行事,在中秋之时暗随陆尚书进报恩塔,将其反锁塔内,一把火烧了。”
魏煦昭听此言后沉默良久,他揉了揉眉心,颇为头疼地扣了扣桌案,示意严暄继续说下去。
“许逆见陆相宜未死,心存不甘,对其步步紧逼,被逼得急了,陆相宜便借松溪宴之机杀了其侄许朗以示警告。陛下,许望涔并无嫡子,膝下唯有一女,这两个子侄过继膝下之事鲜有人知。”严暄条理清晰,让人挑不出错处来。
魏煦昭又道:“这一桩寡人明了了,那麽林侍郎这一桩又该如何算?”
“陛下可还记得不久前林侍郎上奏,谏言陛下广开言路?”严暄道。
“自然记得。”
严暄又道:“便是因为此事,陛下暂缓许家封爵之事,许家恐新秀分权,由此引来怨怼。”
魏煦昭气得发笑,“暂缓之人并非许逆一人,如此行径怎堪配为我大齐朝臣!”
冯诠见其发作,端上一杯茶,却被魏煦昭砸落碎了一地,严暄与宫人纷纷下跪拜首。
“继续说!”魏煦昭抖了抖胡子,难掩怒意。
严暄擡起头道:“许逆心生怨怼后便借机胁来林侍郎爱妾,本想借此恐吓他一番,却不想那爱妾却受惊动了胎气,许逆将其赶下马车丢至路旁,那小妾惊魂未定,又遇上了呼延臻的马车这才造就一尸两命的结果。林侍郎走投无路,许逆此时又派下人前往林府威胁,劝其缄口,否则定如陆尚书一般下场惨烈。”
严暄抿了抿嘴,继续道:“许逆家世显赫,林氏不过是科举而上的一介寒门出生,想要借此扳倒许逆犹如飞蛾扑火,情急之下便只好自戕于相府门前,求丞相相助。”
清白
魏煦昭紧抿嘴唇,再次环顾四下匍匐的宫人,阖眸兇狠道:“传许望涔!”此话一出,冯诠便小跑出了大殿。
严暄在一片剎寂之下再次开口:“陛下,此案始末皆为许逆一人作乱,冤枉了那呼延王子,金枝玉叶之身尚且在刑部大牢内,不知陛下有何打算?”
魏煦昭将视线转回这德高望重的老人,他依旧是不卑不亢,垂着眸子,从不逾矩。魏煦昭的手指不知何时沾上了点墨,他搓撚两下说道:“伊氏国已有他们拥戴的王,纵使呼延臻身份尊贵,这些天却也无人关心,既是呼延灼不关心自己的侄子是否为阶下囚,平白将他放出来,若是因此两国不睦,岂不是徒增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