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言栀缓缓睁开双眼,却见周遭漆黑一片,自己好似遁入在一团混沌之中,他强撑着身子起来,却觉四周阴湿,混沌之中的他只觉得一片祥和,尽管擡足时好似足下有黏连不断的泥浆,每一步都行的艰难。
但却未曾感到一丝的急迫揪心,苦恼万分,他好像什麽都想不起来,又好像什麽都还记得。
忽然,一阵橐橐脚步声渐近,言栀环顾四周寻找着脚步方向。
“言栀!”
“谁?”言栀仿佛听见了谁的呼唤,却四顾茫然。
“言栀!言栀!”
那一阵呼唤再次响起,那声音不辨方向,不分男女,时远时近,亲切却又疏离。
“是谁?”言栀耐心询问,他好像没了一切不宁的焦躁心绪,此时六根反倒清净。
“言栀!言栀!”言栀怔愣着呆呆立于原地,忽觉背后受人轻点,他缓缓回顾。
“是我!言栀!”那是一个总角小童,眉间一点朱砂,笑容可掬的模样,言栀好似见过,又好似没见过,不知怔愣了多久,他方才如雷击般恍然,“哦,是你。”
言栀可算是想起了究竟在哪见过他,“你是许先生的小童。先生帮我修好了簪子,还未来得及答谢便长辞于世,真是罪过,罪过,可你又为何在此?”
那小童笑面依旧,“我来为你指路!”
“指路?指什麽路?”言栀茫然问道,他怎样也想不起自己为何遁入虚空,来此为何,归去又为何,他下意识伸出手去触碰那小童如鹤的白衣,却摸了个空,手径直穿过了他的身子。
“嘿嘿嘿,嘿嘿嘿。”小童不知为何笑了起来,好像是被触了笑穴,又好像是奸计得逞。
“你疼吗?”言栀抽回手,不知该问什麽,但总觉着此举冒犯,多有些不好意思。只见那小童飞至他的眼前,伸出右手向前一指,只见那虚空撕裂出一道口子,悬崖处乍现一道被枯藤掩盖的石门。
“哦,我该走了。”言栀看着那道石门,讷讷开口。
“言栀!言栀!”却听那小童依旧呼唤着他的名字,而言栀回头再问:“怎麽了?”
那小童却依旧嬉皮笑脸着说:“你丢东西了!你丢东西了!”他的笑音像是银铃般叮叮当当,但不清脆,多了浑浊,却也不刺耳,但听着总让人觉着虚幻。
“东西?”言栀眨了眨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丢了什麽东西?”
那小童脚轻点地,顿时腾空而起,一把将言栀向那撕裂的口子狠狠一推,“你亲人给你的信呢?你亲人给你的信呢?”
“你的信到哪去了?”
是啊……我的信呢?我阿姐给我的信呢?
还未来得及询问,顿时,虚空破碎,混沌消散,那小童在他眼前被撕成碎片,一阵强光刺入眼中。
言栀强忍着头疼艰难地睁开眼,却见咫尺之处便是谢闻枝修长雪白的脖颈,他长吸几口气,头脑还是昏昏沉沉,心里又是纷杂万分。
“你醒了?”谢闻枝感受到了他的动静,垂下眸子问。
言栀点点头,只觉得浑身酸痛,“方才怎麽了?”谢闻枝无奈回答:“方才不知何处释放了迷神散,你吸入许多,我在断案时曾接触过此类药粉,熟悉味道,便屏息凝神,故而未能将我同你般迷倒。”
迷神散?言栀头一遭下凡,自然也是头一遭听说过这人间的“神丹妙药”,心道真是厉害,凝神间又想起了方才的梦境,半信半疑地探出脑袋,向着那小童所指的方向望去。
果不其然!一道枯藤掩就的石门乍然出现在东北角!
“那些士兵是被人拖走的,你睡了大约两个时辰,我只是估算着时间罢了。”谢闻枝看他反应剧烈,长叹着再次说道:“那些士兵每一个时辰换一拨人,那一拨假寐时被另一拨人拖走,那些人便再回来列阵习武,你睡着的这些时间里换了两拨人,大约便是两个时辰。”
“那这般看来,这酆都士兵当真还不少?”言栀揉着太阳穴,向他指了指那道石门,扯谎道:“方才昏倒前我便想说,依魏邤走的路径,我在这地图上一一比对,或许那道石门便是出口。”
谢闻枝凝眉大骇,半晌才道:“真是奇了这近在咫尺的,两个时辰我竟从未发现?”
言栀苦笑,语气涩滞道:“或许是那枯藤掩盖,难以察觉吧,谢兄便与我去碰碰运气。”
二人就这般默默前行了不知多久,终于避开人群眼目,来到那石门面前,果真有着与几个时辰前进来时一样的景色,两个翁仲像摆在眼前,言栀摸索着机关,不知碰到何处,那石门果真便“轰隆隆”擡了起来。
谢闻枝与他皆是惊诧,顺着石门后的窄路走去,不知又是多久,果真见点点光斑洒在眼前,再出去时,推开半掩的石砖,果真见日光洒落,言栀半眯着眼与他扶持着出了洞窟,便一个趔趄扶着一旁的巨石假山,依靠着呼着气。
“总算出来了这这是哪?”言栀环顾四周,喘着气问道。
谢闻枝颇为头疼地查看四周,最终还是在不远处的长亭外确认了方向,长亭外便是断崖洲,这亦是一处极美的风景,只是二人此时已无心再看,好在断崖洲外有一村落,顺着谢闻枝的牵引,二人这才来到了村口。
言栀见一老者牵马,走向前问:“老先生,我能否买你这马?”
那老者瞧着他一身青衫,便晓得言栀的官阶,想来定是富足之人,只是如今蓬头垢面的颇为不雅,不由撚须思忖,“你有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