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尚书和周侍郎陪着他从坐着到站着,再到躺着呼呼大睡,一觉起来,天已经大亮。钱崇书还撅着腚趴在地上算,草稿已经快把他埋了,整个人是越形容憔悴。
刘尚书大惊:天已经大亮,早朝都散了,完了完了,明日皇上肯定会问责。
俩人互看一眼,合力去拉钱崇书,解了一晚上都没解出题目的户部尚书突然抱着门框悲痛大哭,吵着要薛忠山过来给他答案,不然死都不瞑目。
过往的食客看稀奇似的聚集到雅间门口询问怎么回事,有人把昨日薛忠山和户部尚书打赌的事说了,众人都很是好奇,什么样的题目能把户部尚书给为难成这样。
众人纷纷围过来看题目,想试一试帮忙解决,然而没有人能解出来。
薛忠山在户部尚书的嚎啕大哭中缓步而来,蹲下声询问:“可是解出来了喜极而泣?”
钱崇书扒着他裤脚就不放,“解不出,薛大厨你解出来给我瞧瞧,若是能解出来,我认输便是。”他询问两位老友身上是否有银子,生生凑齐了一千一百两推到薛忠山面前。
薛忠山把收了银子,接过他手里的笔,一口气把八十一个独数填了进去。
心里却在叹气:哎,他堂堂一个高校教授,居然要用这种东西来欺负一个古人,委实有些过分。
薛忠山落下最后一笔,钱崇书立刻凑过去看,横排竖列一一算了一遍,整整八十一个数就没有重复的。他眼睛遽然亮起来,拉着薛忠山手就不松开。
“先前是钱某无状,望薛大师莫要计较,薛大师有空和钱某探讨算学一二吗?”
薛忠山自然不拒绝,从九章算术,给他讲到九九乘法表,又从证勾股之法讲到勾股扩方图……钱崇书越听眼睛越亮,看薛忠山的眼神像是在看先哲,恨不能供起来。
围在雅间外的人起先还插两句话,最后都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如意楼这个大厨高深莫测,安静得不敢打扰。
一番探讨后,钱崇书直呼知己,问薛忠山有没有兴趣到户部任职。户部的一团乱账,要是有这等人才在,月底前绝对能解决,他的尚书之位也一定能保住。
薛忠山表现得没多大兴趣,提着勺子道:“我就是一厨子,户部就不必了。”
钱崇书拿出算题的精神,劝了许久,他都不为所动,最后只得了薛忠山曾送的一本勾股定理全解。
回去的路上,周侍郎道:“钱兄之困,若是有这薛家大厨相助定然迎刃而解。他若是不应,你何不上书皇上,直接破格提拔,反正他家二子也是破格提拔的。”
钱崇书一想,好像是这个理,只要圣旨下了,他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第二日早朝,皇帝问他为何昨日无故‘旷工’,钱崇书把昨日的事情说了。言语间对薛忠山的夸赞毫不掩饰,又把薛忠山那本勾股定理全解献上去了。
皇帝接过那本勾股定理全解翻看两页后,眼睛也亮了。
“《九章算术》勾股篇记载:今有股四尺,弦五尺,勾几何?答曰勾三尺,朕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观这本勾股全解倒是豁然开朗。没想到薛家卧虎藏龙,居然还有个算学大家。户部每年烂账,确实需要这样的人才,传朕旨意,封薛忠山为户部正五品郎中,协理户部尚书整理户部账册,月底前上交。”
圣旨颁布后,钱重书倒是高兴,刚走出朝堂就碰见等在外头的太子。
他躬身行礼后,太子冷声问:“破格提拔薛忠山一事为何不先同孤商量?”
钱崇书心里一咯噔,恭敬的问:“太子殿下何意?”
太子道:“户部掌管天下钱粮,冒然进入陌生人,你怎知不是三皇子的人?”
钱崇书脑袋这时才算清醒一些,但圣旨都下了,“太子殿下提点的是,忠山兄只负责整理历年的烂账,其余都接触不到的。下官也会交代一二,时刻让人同他一起办事。”
太子温润的眉眼微压:忠山兄都叫上了,只怕一见到新奇的算数什么都忘了。
“罢了,你多看着一些便是,不该他碰的万不能让他碰到。”
钱崇书连连称是。
介于薛忠山还有酒楼要看顾,钱崇书也不拘着他,只道他每日能来户部两个时辰,把历年堆积的烂账尽快处理出来便好。
薛忠山去的第一日,户部的人发现他看账又快又仔细,几乎丁点的漏洞都能瞧出,不管多复杂的账只要给他一支笔都能给你理出头绪。户部三天都没整明白的账他一个人一个时辰居然整理得相当完美。
户部一众官员都激动哭了:今年年底终于不用‘加班加点’,也不用被皇上骂得狗血淋头。
这薛忠山就是救星啊。
十一月二十九当日,薛忠山一如往常从如意楼到户部整理账册。明日就是给皇帝回报的日子,薛忠山同一众户部官员从天蒙蒙亮忙到卯时一刻。其余的官员陆陆续续回去,最后只剩下薛忠山和钱崇书俩人做最后的汇总。
烛火摇晃间,门外的黄门来报,如意楼的薛县主送吃食来了,顺便问问薛郎中什么时候能下职回去。
钱崇书怪不好意思的,他实在无法才强留属下‘加班’的。
“请薛县主进来吧。”
薛如意提了一盒子现做热乎乎的米饺,打开放到她爹和钱钟书面前。那米饺皮子又薄又透亮,里头的韭菜豆腐馅瞧着鲜亮可口,萝卜虾米馅引得人食指大动。
钱崇书正饿,尝了一个忍不住夸道:“忠山兄,你们如意楼的吃食果然名不虚传。”他吃着吃着人就有些犯困,手里还拿着筷子就这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