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北,郭宗谊一行千余人,骡车数百辆,终于在腊月二十三这天,抵近开封城。
近日大雪,及今早初晴,天色冰蓝,地裹银装,艳阳照下,开封城池披上一层金纱。
郭宗谊伤未好全,桂州至开封两千里,一路风霜,他不敢骑马,自启程后便一直缩在马车里,由那两名波斯女子照顾着。
这架车是刘晟所赠,车厢宽大,底有四轮,以松木制成,内壁鎏金錾银,很是豪奢,地板铺有熊皮,还置有长几、矮柜、香炉。
马车由四匹一水黑的驽马拉着,赶车的是海进,他自杨再思处回来,便担任郭宗谊的仪卫指挥使。
“大都督,开封城到了。”海进轻敲车门,瓮声瓮气地禀告。
“到了开封,称殿下便可。”郭宗谊放下手中书卷,淡淡嘱咐道。
伸了个懒腰,他披起雪白貂裘,自车厢内走出。
城门处甲士林立,拱卫着一群披着大氅的官员,郭宗谊连忙下车,踏雪上前。
迎接的官员们见一丰姿如玉的少年走来,急忙列成横队,齐齐下拜:“臣等见过殿下。”
领头的是叁相范质,郭宗谊略略一扫,还见到几张熟面孔,有王敏、薛居正、李昉、曹彬、柴旺等人。
“诸位大臣有礼。”郭宗谊深深一礼,极尽谦逊。
他新立开疆拓土之功,由不得他不小心谨慎,现在只要他稍微露出一点骄矜神态,就会被人克意放大,到时候弹劾的奏章能把人淹死。
寒喧几句,范质迎迓结束,领着众臣散去,薛居正等人留在了原地。
面对自己的几个属臣,郭宗谊放松许多,小半年没见,他也极为想念这些人环伺身边的日子。
几人重新见过礼,郭宗谊目光一一在众人脸上扫过,不禁有感而发:“小半年不见,诸君的气色远胜当初。”
柴旺嘿嘿一笑,对比郭宗谊身后饱经风霜,似是老了十岁的吕端、郭守文等人,打趣道:“小郎离京后,我等闲得发慌,每日上午点完卯,办完差,下午便无所事事,只能三五成群,聚在一些饮酒吃肉,这气色自然好。”
曹彬瞥了他一眼,拱手解释:“殿下勿听这泼皮胡诌,我等人中,就数他清闲,龙捷右厢有三个都虞侯,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您不在,他就是松了缰的野马,整日领着一帮亲兵,在开封右厢的瓦子里吃喝玩乐,惹事生非,也不知被晋王抓进开封府衙几回了,念在旧情,才没有重责。”
“哦?”郭宗谊一挑眉,冷冷扫了一眼柴旺。
柴旺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转头向曹彬怒目而视:“殿下一回来你就告我黑状,安的是什么心?”
曹彬冷哼一声,扭头不答。
郭宗谊皱眉,沉吟不语,似是在思衬如何处置。
柴旺秉性忠贞,但心思活络,有市井之风,不能自抑,惹出些不大不小的事儿来,也是正常,郭荣那么严厉的人都放过他了,想来不是大事。
薛居正见状,急忙站出来打圆场:“殿下刚回来,你俩就别吵了,咱们早些送殿下入宫为上,何必在风雪中杵着。”
柴旺这才作罢,转过头来,换上一副笑脸,谄媚道:“殿下,让我护送你入宫,陛下、晋王,在宫中等着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