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汉使对去帝号这一要求深感耻辱,一怒之下,掀翻桌子,与陶谷动起手来。
陶谷年迈,哪是突然暴起的南蛮子之对手,幸好有吕端在一旁支援,才没挨揍,议和之事就此搁置,过了数日,南汉使气消了,两方才又坐在一起,心平气和的商谈。
接连扯了三天嘴皮子,两边终于达成一致,周、汉罢兵,划郁江而治,两国互为兄弟,永结同好。
但罢兵的条件是,南汉需要割让郁江以北,共二十州的土地,赔银十五万两,帛十万匹,与大周既为兄弟之国,每年便要纳岁贡黄金一万两,白银十万两。
陶谷还担心自己狮子大开口,要的钱太多,南汉会恼羞成怒,又要暴起,但没想到南汉使眉头都没皱一下,便同意了。
禀告郭宗谊后,他才得知,岭南矿藏丰富,自古有名,盛产金、银、铁、铅,尤以金闻名,世称“南金”,所以那点儿银钱在南汉人眼中不算什么大财。
这令陶谷懊悔不已,朝廷财政虽然富余,但多要点总没有坏处,大内的宫殿,已经很久没有翻修了。
南汉使返国回禀,刘晟听完条件大松一口气,大手一挥,欣然应允,只要能保留帝号,那些土地割就割了,本来也是人家的,遣使时他就作好了割让的打算。
至于赔款岁贡,他宫殿的一根柱子,都饰有白银三千两,郭宗谊要的那点钱,根本不值一哂。
消息传回东京,郭威龙颜大悦,自德妃去世后,他再也没有笑得这么开心了。
除了官报,郭宗谊的私信也接二连三递到开封,详述在南境的情况。
信中说,南汉官制,刺史有实权,极大遏制了地方节度使的权力,郭宗谊欲效仿之。
以州刺史掌一州之民政、刑司,再尽收地方征税权,由朝廷三司派遣专人下到各州县征税,所得以领代报,按年度预算、税收总额的比例拨付地方。
如此地方州县的发展虽然会放缓,但胜在稳定,待天下承平时,可以划出一部分税科,由地方自己使用。
反正财税一项,本身就需要依据国情,时常变通。
南境新封的几个节度使,如刘言、周行逢、王逵等人,仅掌一军之事,其部集中驻扎,不得分散。
且节度使与境内各州县不再有从属关系,各地驻军,由朝廷派遣,军资物料,由朝廷出资,向地方就近采买。
以上种种,可谓新鲜,郭威细细琢磨,觉得可行,整个洞庭湖以南的二十九个州,一百零六个县,均是郭宗谊打下来的,他想怎么改,都能镇得住。
对于郭宗谊主动提出的派遣官员去南境,他欣然应允,不过具体人选还需要开延英与大臣们商讨,这是国事,也是一种利益分配。
但派遣禁军南下常驻,郭威给否了,只因禁军兵力不够,如今郭宗谊虽大胜,邻邦纷纷偃旗息鼓,但也给郭威提了个醒,国土扩张,禁军也必须要扩编了。
可这不是短时间内能办成的事儿,郭宗谊在南境的新政又不能耽搁,所以郭威干脆允他开府建衙,自行募兵,南境的税收也暂时由荆州大都督府征收,所得上交三成,其余自留。
这是极大的信任和权利,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消息一出,朝野一片哗然。
连郭荣都出声反对,私下里找了郭威数次,希望他能收回成命。
郭威不以为意,大朝会时依然宣册,郭宗谊加开府仪同三司,这是个散官阶,从一品,是文散官的最高官阶,本是虚职,但得皇帝特许,郭宗谊便真有了开府建衙的权利。
其实以郭宗谊功绩,足以封王,但他老子还只是个王爷,他的爵位便不能再提。
开封上下一心,动作很快,派遣的官员和封赏旬日而至。
郭宗谊在桂州接待,领了赏赐,便大犒三军,大封群臣,各将都有转迁,但行营未撤,众将士仍在湖南道行营供职。
来使是窦仪,他被陛下任命为桂州刺史,随行的还有二十多名文官,都是进士、举人出身,年纪没有超过四十的,但履历各有不同,有节度使的幕僚,也有各部的主事,除少数几人指定了官职外,大部分都没有明确任命,郭威这是有意放权给郭宗谊,让他自己安排。
郭宗谊将人悉数交予王朴,没有多加干涉,这伙人背后在朝中各有靠山,是博弈的结果,他相信王朴能安排得更好。
郭宗谊现在能够开府建衙,但府中的长史、司马、曹、丞等幕官还没有着落,他打算把薛居正、李昉等人召来,在大都督府中任职。
由此,他的基本盘,重心也要离开东京,往荆楚转移。
郭宗谊在桂州盘亘了月余,伤好的七七八八,南境的军政事务也都安排妥贴,交由王朴全权打理,他这才得空,准备启程返京一趟,带上刘晟的国书、赔款、岁贡,及在南境缴获的一些稀罕物觐见。
更主要的是,如今已是腊月,年关将近,他想陪郭威郭荣过个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