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不起你……”李恒景抿了抿唇,眼底除了红,只有红。“我这一生做过许多错事,或许这便是报应,临到最后,也没有一个人愿意爱我。”李恒景把头埋进顾行知怀里,不停地拿头撞着他的胸,“我就是一头怪物,没有人会喜欢怪物。如今它已经无法回头,长晖,你莫要恨我……”“别说傻话。”顾行知扶起他,发了疯般地往角落里跑。身旁无数支冷箭飞下,噼里啪啦落在地上,折成断枝。“你让他们停下啊!”顾行知摇着他的身子,“让他们停下,不然,不然你也会死的!”“来不及了……”李恒景温柔地笑了笑,这是他所能给到的最后的美好。他看着顾行知的脸说,“我来之前……还没用饭……长晖……我饿了……”“你帮我去买包子好不好?”李恒景闷声一咳,吐出一口黑血:“你帮我去买包子,我要肉馅的。我可以一口气吃十个,和从前一样,吃十个……”“长晖……”李恒景知道自己快死了,“我不是一个好皇帝,也不是一个好儿子,更不是一个好丈夫,好兄弟……我这一生,合该与好字无缘。你要好好的,替我好好的,若有来世,我们还做……还做兄弟……”话毕,李恒景猛力一推,挺身拦在了顾行知身前。箭矢接二连三地刺在他身上,他张开双臂,饶有兴味地接受着一切。仿佛这苦痛是最后的礼沐,他感觉自己罩在圣光下,做出了这一生,他认为最自豪的决定。场中阴风滚滚,伤死一片。宋子瑜护在风二身前,中了一箭,此刻已瘫倒在地,痛得惨叫不止。其余众人皆有些伤,轻重不一而已。哪怕是刘汝山自己,也被戳得满是猩红,血水染透了软胄。李恒景徐徐回身,从怀里掏出一个包子。他用尽全力递到顾行知身前,说:“你吃……长晖……你吃……”话音刚落,他双腿一折,跪倒在地。包子应声落地,滚了一滚,恰好滚到了顾行知脚边。……………………暮色艳如啼血,合宫寂若无人。太医署的人出出进进,进进出出,空气中满是血腥气与草药香。董成瑞自打出事后便没停过手,他不停往返于各个安置受伤官员的偏阁,直至深夜,才得空踏进千秋殿。“据太医署整合,此次共伤亡一百一十二余人。其中重伤十九人,轻伤六十三人,其余人侥幸无碍,只留了些皮外小伤。而重伤人中,六部九人,法司二人,鸿胪寺二人……”“够了。”太后揉了揉暴突的太阳穴,示意董成瑞停下汇报。旁边的风阁老递上热茶,却被太后一手推开,“二小姐如何了?”“劳太后挂心,风二小姐未曾受伤,只是受了些惊。”太后松了口气。“哀家早该防着李恒景!”太后悔不当初,“哀家怎么就没将他圈在宫里,如此,他也不会跟条疯狗似的到处咬人!”“此时边境动乱,蔺都朝局又猝然受挫。哀家身系旧疾,也只能勉强支撑,李恒景这个孬种,要死为何还要拉上这么多人?!留下这一地残破,最后还得我们替他收场!”太后越说越激动,胸口老血又涌了上来。她忙夺过阁老的茶,猛灌了一口,闷头坐了许久,才恢复了些气力。阁老道:“太后要保重身子。”“保重身子?!”太后望了望这接天连地的暗夜,悲怆道:“国之将灭,大辽已走向末路穷途。哀家再保重身子,这万丈高殿,也摆脱不了坍塌命数。”“太后……”“去吧。”太后撇了撇手,“代哀家去看看风二,如今她还尚未入门,便成了顾家的弃妇,是哀家辜负了她……”“那这婚——”阁老面露犹豫。“还成什么婚?”太后自讽般地笑了笑,隐痛的胸口更见痛了:“不嫁了不嫁了,就这样吧,就这样,烂在那里吧。”作者有话要说:李恒景死前这场戏,差点写哭了,好丢脸qwq谢谢观看。远征顾行知取了纱布,盖在右手臂上。他问太医署讨了两味药,待外头看不出有何受伤迹象后,才进了戚二的房。此时的戚二被安置在偏阁,身边还躺着其他受伤女官。顾行知见她并无大碍,只说了一句:“出来。”两人踱到了偏僻处。顾行知未等戚二站定身,豁而张开双臂,狠狠将她揽入怀中。戚二已习惯了他的热情,她抱住他说:“不怕人看见?”顾三儿猛吸着她身上的味道,沉醉道:“好些日子没见,想你了。”戚二象征性地拍了拍他的后背,面色寡淡。顾行知松开怀中人,望着她一脸愁色,不禁问:“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