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板并不算厚,站在李恒景面前,像棵无关轻重的小树。李恒景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说:“你又是哪儿冒出来的无名小卒?沈家庶子,也敢拦我?!”“陛下……”宋子瑜虽害怕,却也不得不强撑着气场:“陛下贵为天子,理应知礼守节,今天是太后钦点的大婚之日,还请陛下,不要为难他们……”“为难?”李恒景用剑顶了顶宋子瑜的胸口,“你的意思是,是我不近人情了?”“臣并非此意……”“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李恒景横手一划,剑气荡得众人往后避了一步。他看着这满场冷冰冰的面孔,狠绝道:“你们不让我好过,就都别想好过!”“刘汝山听令!”李恒景拿起掌间物,高举于头顶,“朕以李家第四代天皇的名义,命你,命御林军包围此地!任何一个人没有朕的允许,都不可以离开这里,朕要,要你们和朕同归于尽,同归于尽!!!”“陛下?!”众臣大乱。“盘龙一出,九霄显世。”李恒景看着掌间物,步步生风道:“我今有帝玺在手,你们谁人敢不服我?!”“陛下三思!”众人纷纷跪下,望着那金光璀璨的盘龙帝玺,神色大惶。四面城墙上顿时涌满御林军与八大营的人,他们各个强弩在手,就等皇帝一声令下,将场中人射个精透。“疯了!都疯了!”老臣沈清禄颤巍地走出队列,哀求道:“陛下何苦要相逼至此?”“是你们逼我的!”李恒景已失去理智,“是你们一步步,一步步把我推向深渊!你们一个个欺我,瞒我,架着我,你们心里,可对我有过一丝敬服?!”“够了!”顾行知扯下胸前红花,一把将李恒景推倒在地。御林军手里的□□迅速上弦,其余众人皆躲过身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李恒景坐地大笑,满头乱发如枯草。他眼里流出的不再是泪,而是血,殷红殷红的血。“顾行知!你!你!你终究还是撕下了虚伪面孔!”李恒景紧握着剑,望着身前男子的薄凉身影,满目疮痍道:“什么兄弟仁爱!什么真情以待!顾行知!你跟他们一样!跟他们一样!你忘了当初在蕃南水师,是谁为你挡下那支冷箭?又是谁,背着你走了一天一夜,驮你到援军门前?蔺都的安乐让你忘了曾经的苦痛,你还记得是谁吗?是我!是我李建寰!是那个,那个死命朝你呐喊,却始终得不到回应的李建寰!!!”众人沉默。“我太傻了……”李恒景又哭又笑,“长晖,我太傻了。你像从前那样,喊我一句,好兄弟好不好?周嫔死了,花奴也死了,没有人会爱我了,没有人,没有人会爱我了……”李恒景仿佛一头弃兽,蜷在地上,疯癫不堪。顾行知回望了戚二一眼,又看了看李恒景,终还是舍不得痛下狠心。他只道:“你病了,你需要治病。”李恒景微抬起头,握住顾行知的手:“我好好治病,长晖就肯像从前一样待我吗?”“陛下……”顾行知语塞。不是所有东西都会回到从前的。李恒景看他一脸犹豫,像是被莫名抽了一刀,忙甩开他的手:“我就知道,我们回不去了,顾长晖与李建寰,已经回不去了!”“陛下……”“你不要再说了!”李恒景瞪大眼睛,随手一把,糊了满脸的血:“李建寰死了,顾长晖也死了,这血雨腥天的大辽,也将随之毁灭!届时国将不国,生灵涂炭,你我,你我都逃不过这烂命的裁决!”“放箭!!!”李恒景一声喝令,密集箭矢从四面八方飞来。顾行知下意识一躲,冲到戚二身前,将她卷至身下。场中众人抱头四蹿,李恒景坐在箭雨中,身前插着剑,笑声癫狂。逃跑的众人中,唯有风二被吓得一动也不动。她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凶险,身旁冷箭嗖嗖掠过,她抱头站在原地,吓得满脸是泪。顾行知暗捏一口气,放下戚二,转身滚到风辞雪身边。“走啊!”风二吓得一脸发懵,“到你戚姐姐那儿去!”戚如珪顶着漫天箭雨,将风二揽近身旁,她见顾行知并没有停下的意思,他疾步冲向李恒景,似乎……似乎还放不下他这个患难与共的兄弟。“长晖啊……”李恒景握着剑,强撑着抓住他的手。顾行知将他护在身前,刻不容缓道:“跟我走!”“长晖……”李恒景眼里的血越流越多:“你不恨我吗?”“恨,所以你不能死!我还没折磨够你,你不能死!”顾行知拍了拍他的脸,意识到他的气息越来越弱,心中不安越发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