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疏雨低声厉喝,把梅绿吓得一抽,眼泪也给憋了回去。就这个空档,一众人都拥了过来,见梅绿眼皮红肿,泪痕尤在,本来嬉笑的声音戛然而止。疏雨心里骂了又骂,面上却温柔笑道:“这个实心孩子,说舍不得这儿的姐妹呢!”疏雨为人公正,一向得人敬服,众人这才又欢笑起来,推着梅绿羞她:“又不是离得远了,不过是在太太屋里,以后请安的时候天天能得见呢!”疏雨的手紧紧掐着梅绿的手腕,让她动弹不得,梅绿再不知事也知道不能在别人面前说真话,只能让众人围着,推推拉拉去宴席上了。疏雨先松下一口气,又提起一颗心。不知太太这一手是个什么意思?备宴离寿宴不过十几天,忙活了半个多月,总算敲定了要放的请帖,每一处安置的人手,定下多少个席,每一席要上什么席面,请那一出戏班,准备什么戏单子。阿窈看着崔氏手中厚厚一摞单子,松了口气:“可算是差不多了。”她以前并不知道办下一场宴席,竟然这么麻烦。国公府要赴宴的人更多,复杂之处比赵府更甚。她不过是一个旁观帮忙打下手的人,见这一桩桩一件件就已经够头疼的了,崔氏竟然可以从一堆事务中牵出一条线,把每一项都串联在一起,着实是厉害。果然这一家主母不是好当的!“傻孩子,哪里能差不多,还查得远呢!越是临近宴席,才越忙呢!比如要用的杯盘碗盏,都要赶着时候从库房收拾出来,看着全擦好备好,要用的食材,也要访着好的店铺去采买了。”“这好办,也就这两样,看娘的本事,不过一会儿就安排好了。”阿窈一边说一边肯定地点头,比崔氏还有信心,何况听着她说的好像不是很复杂。崔氏被她逗乐了:“你看看这个单子怎么样,好办不好办?”单子一放在阿窈手里,立刻压得她手腕一沉,看着比刚才那一摞还要厚。阿窈只是简单一翻,就让这横七竖八的关系弄昏了头,她笑道:“咱们家不够办个宴,娘便把整个京城的家谱都搬过来了”。崔氏慢悠悠说道:“京里头谁家都有十几门亲戚,保不齐随便撞上一个人就能停下来叙叙旧。这其中有好的,就有不大自在的,两家若是有什么嫌隙,便得放得远一些别小瞧了这排位,单这一项就是大学问呢!再有,谁家都有些爱吃的,不爱吃的,非吃不可的,不可去吃的,宴席若要办得好,就不能只看着主人家舒服,得让来人都舒服了,那才是好的。”阿窈不由咋舌,再仔细瞧瞧,发现里面说人性情有许多好玩之处。崔氏又感叹道:“咱家终究是亏了些,前几年只是关着门守孝,不怎么见人,有些门道就摸不清了,再有些大变,有些人就颠倒了个。这一本子还是公主那边送来的,怎么,你也喜欢看?”阿窈一边看一边点头:“里头有的事写得怪有意思的。”崔氏一脸欣慰之色,好像先生看到了可造之才;“正好,我本来也想让你学学——一会儿你就拿了去,也不必背下来,只需看到能给我讲一遍就好了。”嘎?阿窈低头看看手里发烫的单子,近千页只觉得脑子肩膀胳膊手都一起痛起来。她抬头看看崔氏殷切的目光,后知后觉。好像她就是那只自投罗网挣脱不得的羊崔氏满意地看着半僵着脸的阿窈,总算让她勤快些,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在理家上头不大上心。杨岑正坐在四轮椅上傻乐,忽然感觉到了一道很是善意的目光。一抬头,崔氏正慈爱地看着他:“你如今大好了,该学学怎么会客,便同你二叔一起去陪陪客——只是一条,不许喝酒。”杨岑乐到一半,张口结舌,万没想到引火烧身。从小时候的经验来看,会客等于恭恭敬敬去迎接那些长辈,听他们之乎者也说些人生道理,自己还要陪着笑脸不能甩脸不能发火不能装听不见不能摆脸色嘎一声,杨岑只觉自己的脑子也和阿窈一起疼起来。崔氏看着两人有些无精打采,心满意足:寿宴之时,终于没有人闲着了。她的好心情持续不了一会儿,就让外头有些夸张的笑声给打碎了。“嫂子倒是给我派个差使呀!”阿窈一见又是这个冤家,赶忙把手里的册子往后一藏。崔氏厉眼看向跟着进来,却没有通报一声的丫鬟,淡淡地说:“弟妹便帮我在后花园里陪着这家的太太奶奶姑娘们就行了。”没拦住人的丫鬟气闷闷咬了一下唇,在二太太背后拿眼剜她,一腔怨气都泼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