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二字入耳,许多人背后衣裳皆湿,李顺观了观众人脸色,笑道:“这么个好节气,太动干戈也晦气。何况王妃金身在此,府里头哪有不长眼的敢冒犯?”
“也罢。”林纵缓缓扫了众人一眼,再不说话,打马而去。
见她走远,众人如逢大赦似的松了口气,又忙着与李顺寒暄求情。李顺一一应付过去,慢悠悠踱进正殿,却见小如正与嫣然争辩:“我只见小姐高兴的昏了头,其他的,还见了什么?”
“人都来了,还用问什么?”嫣然淡淡一笑,转身进了偏殿,留下小如一人呆站在原地咬牙叹气,李顺笑呵呵过去把刚才情形低语了一遍,小如愁容顿消,却多了羞愧,随着李顺出了殿门。
嫣然在侧殿绣品前驻足流连,听到二人脚步声渐渐远去,才缓缓松了口气,想起昨夜情景,目光依然忍不住变得迷茫。
她自入了翠寒堂之后,觉得处处合自己心意,便如在家里一样,赏星观云,但心底却仍有几分莫名的憾意,时时不得清静,如今才恍然明白——
见到林纵那一刻,她只觉恍惚中分别的岁月流转飞舞,如雾似电——霎那间,仿佛这身外红尘,心头净土,一切都圆满了。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七十六至七十八章的注解,请参看本文的第61节,作者的自言自语,第二节。
以上。
林纵一行人踏入阅军大营时天才放亮,林安在前头引路,一下马便见林明在营门口缩头探脑,招手道:“杜大人有什么话么?”
“没有。”林明过来接过缰绳,低声道,“只说七爷昨夜醉了,又辛劳奔波,只怕如今议的时候长了,体力不支。”
“不妨事。”林安笑道,“咱们七爷今天人逢喜事,就是连议一天一夜也不妨事,倒是恐怕京里那位狄大人吃不消。”
他见林纵在侍卫的簇拥下按辔徐来,忙赶过去侍奉。林明借着守军手里的火把又远远打量了几眼林纵,便回去报信。
“七爷倒是很欢喜,像了了桩心事似的。”
这句话说得杜隐一愣,还不曾细思,神采奕奕的少年藩王已然掀帘而入,袍襟上的金丝盘龙沾了晨露,熠熠闪光,林纵仿佛和着背后初升的阳光一起踏入帐中,比往日更显得神清骨秀,众人精神一振,连素来洒脱的杜隐也为她面上掩不住的轻灵宛转而略一失神。
她落座接过批文,却是右都御使杨定真,昆州布政使徐延寿,魏王相时安居三人联名递出的奏章抄本,截去了头尾,后面附着林绶的亲笔批文,虽然仍是一丝不苟的楷书,但笔笔用力,显见带了怒气。
“殿下,”狄绍见她约略翻了一遍,率先开口道:“老夫虽有钦命,却不识兵事,此事还要倚仗殿下与诸位大人悉心调度。”
“本王虽为按察使,奈何新承圣恩,”林纵望了一眼自己面前未解佩剑的两个武将,唇角缓缓绽开和善的笑意,“也不习武事——据我看,不如我和狄大人坐镇此处,一干事体就交给几位吧——杜隐,你曾游学各州,这等匪兵勾结的事可曾听说过?”
“听说过。”杜隐应了一声,朗朗道,“昆州邻近济全山,兵将勾结寇匪倒卖军械,杜某昔日也曾听闻。其实不止昆州,靖州也与济全山相近,又临晋国,臣也曾听说过守将故意以粮草军械结好于山贼,以其牵制晋军。只是靖州军将精锐骁勇,山贼不敢大肆作乱,倒使昆州深受其害。我嘉州挨着泾水,历来水匪跋扈难治,只怕官匪勾结的事也少不了。且历来水寇流窜与嘉泾二州之间,如今若是大肆张扬,必定是躲入泾州,风头过了再回来,以臣之见,此事须得会同晋王与布政使一起办理,方能一举奏功。”
“且慢。”王光远道,“如今太子殿下只是叫我们整顿军纪,以防官匪勾结,杜大人所言虽然有理,但未免太过生事。”
“无匪何来勾结?”杜隐冷笑道,“王提督所言不过一时敷衍之计,既然太子严敕,便该借此釜底抽薪,一举成事,难道咱们还要让太子爷担心日后水匪重来,残害百姓么?”
“狄大人已经定下了七月十六返京,”刘存道,“之前此事总要有个交待,不如先肃整军纪,以承太子之意,再请旨缓行,如何?”
“不错,此事确须另外请旨。”林纵颔首道,“嘉泾两州交界,水患频频却无人料理,也是生匪闹事之源。除了剿匪,还要兴修水利,善抚百姓——既然关乎民事,就由刘大人和审先生共同拟折,请皇伯父圣裁,如何?”
刘存原不过是敷衍,不想林纵顺势把帽子扣了过来,眼看审遇躬身应是,想要改口已然不及,只得诺诺应允。楚承嗣轻咳一声,开口道:“殿下所言精当。如今既是要整顿军纪,自然该交给王提督。”
林纵才一点头,杜隐便似不识时务的嘿嘿冷笑一声,道:“交给王大人是不错,只是不知王大人部下,几个人清白?”
“杜长史,”王光远听他语气轻慢,才要开口,审遇抢先低声喝道:“你说的是什么?”
杜隐微微一笑,向狄绍添油加醋把端午当日王凤的举止描述一遍,又道:“如今这等人还在五门卫里当着参将,或许他一时不察,走了眼把军械误送到水匪手里,据下官想来,恐怕有等事也未可知。”
王光远前几日才把王凤调入五门卫,本来打算借此机会将他升回副将,以做膀臂,听杜隐如此刻薄,登时怒目而视。
楚承嗣替他解围道:“此事我也有所听闻,王将军一时失察,想必如今改过了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