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又干什么?”
几天前来时,饮兰才绣好了一幅双面绣,灵狐模样雪白可爱,正面是狐后面题字,极是精巧。听说是要送给大姑姑摆在屋子里把玩的。
今个儿,堆了一屋子的锦锻,象是要裁衣了?可干什么颜色都素成这样?
饮兰如今与明海已经是十分相惯了,见他进来连身也不转,一边拿着纸样剪料,一边说话:“隆霭和大布最近武学练得太勤了,天天一身脏一身土的。姑姑瞧着不入眼,便让饮兰给那两个小子裁些素服出来。”
再让你们滚!
虽说练武是好事,但总归要留些‘风度’吧?
老大不小的人了,天天象个泥猴似的回来,真真不象话。
明海听得发笑,二婶的好鬼主意。不过两个弟弟难得的懂事上进,却是好事。这样的缎子嘛……
“怎么?喜欢这块?”是蛮不错的料子,太后专门赏给两个弟弟做衣服的。月白的底色上暗织着银色菊花纹,明面上又浅浅的用金线勾了竹叶。人淡如菊,针松如叶,是好男儿的典范。饮兰也很喜欢,所以打算一个弟弟,包括小布在内都做一套。唔,看样子似乎还有剩不少,原打算是给姑姑也做一身男装的。不过既然明海喜欢:“过半个月来取吧。”
明海听了微微一笑,转脸看了看窗外后,轻笑出声:“妹妹这样好的本事,不用量衣也行?”
饮兰听了微怔,不过瞬时已经明了。只是再不说话了!
照往日习俗,既然姑姑不在,明海便不会多做停留。可今天,饮兰在屋里剪她的布料,明海坐在外桌里喝他的茶,手里翻着一本稗官野史打发时间。
因风萨不喜欢下人们在眼前晃悠,所以园里的奴婢们非有传唤很少到主子跟前,两下里便宜。只是这个时候……饮兰瞧着外屋的明海,有些皱眉。然后……
“啊!”
“怎么了?”
明海闻声进来,就见饮兰拿着一块锦棉正在掩手指,一边银剪上鲜血淋漓象是剪破手了。“怎么这样不小心?”关心好问,只是饮兰却瞬感不自在,才要退步时却见窗外廊下,如今已然变成理亲王世子的弘晳,阴沉
着脸正冷眼往屋里瞧。明海当然也瞬时发觉,只是看看这情形,很是好笑。略咳了咳后,招手把弘晳唤了进来:“妹妹手让银剪弄伤了,你给她包吧。”
本是给弘晳顺路下阶的台子。可弘晳却冷眼瞄了瞄:“我不会!”
气氛有些拧,明海摸摸鼻子,很抱歉的看了一眼饮兰,无声退走了。
既然无人怜惜,那么自己包也不是太难的事。平素在药房里也和姑姑学了不少,单手包个手指实在不是难事。更何况一概近身用的药粉匣子屋里全有。
弘晳本一肚子闲气,在看到饮兰居然那样熟练的包扎动作后,却是心情慢慢舒缓。好心过来想帮她扎最后的收尾,却不料:“别说你不过是纳了两房姬妾,就算你娶了侧福晋,对我来讲也没有丝毫的意义。而饮兰虽然是蒙藉出身,诗文不精,却也懂得忠孝节义。除非哪天皇上明旨下发废了咱们的婚事,或者你那边娶了嫡福晋没了我的位置。否则在那以前,我绝不会给你戴或大或小的绿帽子。世子,你们爱新觉罗家有那样的爱好,饮兰却只是姓博尔济吉特。”
说罢,转过脸来,瞧瞧已然又是一脸冰寒,所谓高贵难亲的神色。曾经饮兰很是崇拜向往那样的气质,可如今却只觉得好笑。慢慢踱步移到窗前,院外虽然因冬日盛雪而放眼望去一片清白,但到底饮兰是记得盛夏时这里的景致的。“在皇上眼里,怡红快绿可能是为了一时反讥。可在姑姑和饮兰的眼里,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尔。”自然闲趣、与世无争的生活,这是我们的向往与唯一。
“所以如果你一直来找姑姑,是想让姑姑帮你想点子、挪主意的话,那么你便打错了点子。”别说风萨姑姑素来聪慧,又讨厌朝政。只是实力也已是不及,姑夫……就那样的走了,走得太过容易,容易到直到如今饮兰都觉得那不过是南柯一梦,而姑夫总有一天会回来。只是岁月总是岁月,事实总是事实,哪怕再过不甘又如何?一切已经再不能挽。
“我知道你的想法,你心里羡慕姑姑与姑夫的感情,希望渴求到那样的完美。所以当初有了那样的设想!”让姑姑照她自个儿的模样养一个童养媳出来。虽然主动出击、搏击命运是难得的性情,只是到底太过伤人:“弘晳,饮兰永远成不了风萨。与其这样浪费你我的时间精力,不如你自己早做决断吧。”与其在姑姑这里白费时间,不如去娶一个更能帮助你的女人来得好。饮兰只是一介孤女,无依无靠,半点用处全无。
而你……早点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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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被终生圈禁,妻妾自然俱得随行,但是子女却可另立一方。
不要说胤礽当了三十多年的太子,康熙
又对其钟爱有嘉。就只大阿哥胤禔的子女也皆另筑府弟,由专人教养维护。弘晳至三岁时便被封为太子世子,如今十五年皆住在紫禁城毓庆宫!可今年却……虽然皇玛法新赏下来的理亲王府照样华丽精致,可是……弘晳一天也不想回来,一个时辰也不想在这里休憩。
放眼望去,整个京城,无不冰冷彻寒。
无人可以相信、无处可以容身、甚至无时不能呼吸,每一次呼吸都会引得全身止不住的颤抖与痛苦。只有……只有在二婶这里,还可以感觉到一丝的安宁和温柔。只是如今……饮兰真的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