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倘若许鹤仪在此,必定能认出面前这人正是他的父亲,当朝内阁首辅许昱。端王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许昱身上,肩头一松,叹道,“长陵来了坐”他将面前翻乱的文书往旁边一拂,摸到茶壶,亲自给许昱倒了一杯茶,推到他跟前。许昱在他对面坐下,并未接茶,而是满目担忧望着端王,“王爷,密诏丢了吗?”许昱是端王唯一告诉过真相的人,若非先帝密诏,端王岂能将乾帧朝的状元郎揽于麾下。端王吞下心口那抹呕血,沉沉点了头。许昱眼底闪过一阵苍茫,涩声问,“被谢堰拿走了?”端王缓缓摇头,抬眸看他,“应该还在容语手里,长陵啊,本王现在最怕的是明日清晨,我应当如何应付皇兄的责问?”“这倒不必担心,”许昱温声道,“来的路上,我遇见了徐越,已与他通气。”“怎么说?”“书房失窃,抓错了人。”端王眯起眼,声线发沉,“若容语将密诏交给皇帝呢?我不信她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许昱眼里漾出一丝极轻的笑,“密诏上并未写端王您的名讳,咱们咬死不认,陛下又能如何?此外,若说谁最不想将密诏抖出来,头一个是东宫的人。”“密诏一旦现世,朝中人心惶惶,陛下一定着东厂与锦衣卫大肆追捕献王遗党,这首先要抓出来的便是东宫那帮老臣,容语拿到密诏,定是简亦不是对手。”端王眼底现出皲裂的血丝,每每想起今夜损兵折将,心头恼恨交加。许昱信手弹了弹前襟的灰,神情无波无澜,“我已有万全之策,王爷放心。”端王露出欣慰,“好,你办事最是稳妥。”许昱面色复又凝重,“不过出了这档子事,陛下定不会再像以前那般信任您,这次出征该是无望了”端王眸色怔怔,将茶盏握在掌心,“倒也难说,蒙兀休养生息二十年,为的就是眼下一战,若是皇帝收拾不了烂摊子,必定还得召我出马,长陵啊,本王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希望蒙兀能挫挫大晋兵锋,好叫皇帝知晓,还得是本王才能镇住北境。”许昱微微眯起眼,脸上温润之色不复,眼尾似锋锐的薄刃,“咱们还是要做最坏的打算,”“王爷,密诏丢失一事不必过于忧心,没了,咱们再伪造一份便是,一旦王爷不能回到陕西掌兵权,咱们计划便要调整,韩坤那件事,是时候给拾起来了”端王神色复又一振,颔首,“你说得对,咱们还有一条捷径可选。”许昱缓缓叹气,“再过一个时辰天亮,还请王爷自呈折子请罪,将今夜之事一五一十禀于陛下,将罪责一并揽下来,不给王晖与谢堰说道的机会,哦,还有小儿”一想起许鹤仪,许昱头筋突突得炸,端王失笑,“他与王桓该不会去御前说话,不过请罪还是必要的”天蒙蒙亮,端王脱冠,一身紫金王服跪于午门前。皇帝将端王宣进养心殿。端王一面认罪,一面又暗示是谢堰在他府邸生事,有意打探西北军情,将文书搅乱,幸在后来文书寻到,于是又将一份前线密报递给皇帝。“皇兄,臣弟原先有一支商队往来北境,搜到了一些敌情,蒙兀已暗中集结二十万大军,打算一举南下。”这是端王计划在关键时刻拿出,替自己博取军权的筹码,如今只能拿来给皇帝释疑。皇帝一听有紧急军情,哪还顾得上昨夜之事,当即翻阅文书细细看来。看完,他脸色凝重,“好,着你的人继续打探”端王一番告罪,反而得到皇帝抚慰,说是会教训谢堰,替他出气,端王连说不敢,最后退出去时,徐越悄悄告诉他,昨夜容语已面圣,并未提别的,端王便知容语果然如许昱所料,并未将密诏宣出,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