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妧站在原地,景佑陵顿步,侧身看着她。光亮照在谢妧的眼瞳之中,亮得好像是暮夏时节看到的繁星。——“还未预祝将军此后,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景佑陵站在雪中,捏着信笺的手指发紧,声音被朔风雪吹散:“……多谢殿下。”风雪浇灌在他们两人中间,景佑陵刚准备抬步的时候,却看到一只生得极为像煤球的狗极快地奔过来,耳雪这个天气原本蜷缩在房中睡觉,却不知道为何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它跑得极快,因为是在雪中,所以能将它看得极为分明。它跑起来的时候好像是有一道又一道的残影,然后就到了景佑陵的身边,咬着他大氅的边角,口中还不住地发出呜咽的声响。谢妧和景佑陵具是沉默不语,所以耳雪略显急躁的呜咽声极为明显,它转头看了看站在屋中的谢妧,又看了看站在雪中的景佑陵,着急地咬着景佑陵的衣角,把他往回拽了拽。谢妧之前就知道耳雪极为喜欢景佑陵,将屋门阖上了些,连带着外面雪地之中的光亮都缩减了,她看着在地上的耳雪道:“你若实在喜欢他,就同他一起去朔北吧,别回来了。”耳雪呜咽着唤了两声,景佑陵身上的大氅被耳雪咬得绷直,他仍然站在原地,而耳雪则是急得跺脚,又朝着景佑陵这里叫唤了两声。它或许也不懂人会有离合,不懂人世间会有的爱恨,或许也不知道今夜以后,它再也见不到面前的人,只是凭借本能的,想要填补谢妧和景佑陵之间的缝隙。可是他们现在相隔的,远远不止是面前的风雪。景佑陵俯下身,和耳雪对视了一下,他将大氅从耳雪的口中拽出来,然后难得地,轻轻地摸了摸它的头。然后景佑陵拍了拍它的脑袋,将它转到谢妧的方向,轻声道:“去吧。”世人有很多在雪中分别,有人或许会在他乡重逢,有人或许是这辈子都永不相见。他们相遇于多年前宫闺之中的午后,分别于弘历十四年的·?陇邺的这场雪足下了有三日,深处的积雪甚至已至膝弯处,而在第三日的清晨,一连消失了三日的太阳终于从厚重的云层当中探了出来,八方客之中的说书先生口若悬河地说道这场雪乃是瑞雪,正是预兆着景家三公子得以大胜而归,大败北戎于边境的祥兆。虽然边关事急,但是陇邺之中还是一副太平盛世的模样,红色的灯盏随风略微晃动,还有灯下的穗子,也是随着卷来的风轻微摇动。除了景佑陵出征朔北以外,还有一件值得全城上下津津乐道的事情,就是这立储之事,终于是定了下来。虽然当今圣上还在春秋鼎盛之年,但是迟迟不立储君,确实不利于朝廷安定,况且这三皇子殿下和端王殿下两人都已经快到了出宫的年纪,还是迟迟没有个定论,请奏储君的帖子都快堆满了崇德殿之际,这件事才终于定了下来。端王殿下身为唯一的嫡子,到了最后却未入主东宫,此事必然会让帝后离心,却不想此消息一出,就连百年氏族傅家都不敢对此出?,寻常百姓也只当是看个热闹,觉得三皇子殿下仁厚聪慧,当是上上之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