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何至于底下人这样想,就是张主簿张严回了家都忍不住惋惜,就差一步,老黄就能自绝于清平县,偏偏被他逃了过去。
“爹,什么逃了过去?”张承志听说了县衙今天出事,难得来了一趟张主簿家里打听消息。
“不该问的别问!”张主簿瞪了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大儿子一眼,“平日里不见你来尽孝心,出了事就跑来听信,你老子欠你的不成!”
就他这个混账儿子,张主簿今天要是和他说了实情,今晚上他就敢在酒席上和人吹嘘传出去。
张承志笑呵呵的脸上当即一僵,磨着牙冷哼一声,闷声闷气埋怨道:“是呀,您有小儿子疼哩,哪还要我这个不中用的大儿子。”
张主簿听他这话,气得吹胡子瞪眼就要揍人,可看着张承志扬着脸,对着他那张熟悉的叫人愧疚的脸却怎么也下不去手,到底还是后头的章娘子听到了动静出来打圆场,父子两才算下了台。
“哎呀,我说老爷,如今承志也是要做爹的人了,您怎么还像待小孩子那样喊打喊杀的,看着大孙子的面上,和气些吧。您这样板着脸,肚子里孩子也害怕哩。”
一提起还未出生的孙辈,张主簿的脸色总算好了不少,不管怎么说,这孩子也是英娘的亲孙,自己对赵家也算是有交代了。
他瞥了一眼张承志,没好气道:“外头人孝敬了我几篓云母粉茯苓霜,我一个老头子吃这些也活不了百岁,你带了家去给媳妇吃,补一补孩子。眼下黄县丞一肚子的气没处撒,别往外头跑招惹了他,他好借机拿你泄气。”
张承志憋着一肚子的气走了,临了还带走了三篓霜粉三坛好酒外加三匹绸布,底下人回禀章娘子的时候,章娘子听着都好笑,“这哪是来问安的,分明是来进货的。”
张主簿摆了摆手,颇有些意兴阑珊的意思,“随他去吧,他也二三十岁的人了,难道我还能手把手的教他规矩礼仪?”看在他娘的份上,县城里有自己撑着,且这么活着吧。
“教老二的严先生,他母亲生辰快到了吧,记得备份礼过去。”张主簿交代着话,“用心些,严先生虽然功名不高,家境清贫,可我查过了,他底下教出了五六个秀才,可见水平还是有的,别轻视了他。”
章娘子一边帮忙揉着张主簿的肩膀,一边轻笑道:“知道,没送那些金银,我去药铺里特意买了几份药材,补气养血的,还有两套衣裳鞋袜,都是我和宋妈亲手做的。咱们思贤读书用功着呢,前儿还听先生夸他会解书。”
“好好,这就好。”张主簿听见这话,忍不住抚须长笑,这才是他将来顶门撑户的好儿子,往读书的正道走,别学外头不三不四的,跟着别人厮混,连正经的官身都没有。
张家那边替亲儿筹划将来,宋家这边也在为幼女处置过去。
衙门出了事,里头的人就全被撵了出去,宋妈妈被玉娘扶着坐马车径直回了院子,关上院门,五福已经备好了炭盆,当着小七的面,宋妈妈从自己怀里取出包得严实的物事——一团揉皱带血的衣裙扔到了盆中,玉娘往里倒上烈酒,火苗噌的一声猛蹿,将那肮脏的血团烧了个干净。
宋妈妈看着那火苗又哭又笑,自己终于……终于为小七报仇了!那畜生终于死了!死在了自己手里!
可仇是报了,小七却再也醒不过来了。宋妈妈摸着小七干瘦的胳膊泪流满面,她已经许久没听见院子里的笑声了,所谓的药方有没有用,宋妈妈心里头清楚,不过只是想有个希望。
玉娘看得难过,忍不住出了屋子,正好听见院门外有人敲门,打开往下一看,许济之满头大汗拿着药箱一脸严肃的找了过来,“我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不是玉娘小瞧,连他爷爷正经的许大夫都束手无策,许济之人还没她高呢,也没实际看过几个病人,这医术水平,值得商榷呀。
许济之抿着嘴皱着眉,“这事得和宋妈妈说,得她同意。”
“这……”玉娘犹豫了片刻,半弯着身子盯着许济之,“有把握吗?”
许济之摇了摇头,他信心也不是很够,只是看着以往“欺负”他的活泼姑娘变成了个活死人,心里实在难受,才从医书里翻出来了个例子办法。
“进去吧。”出乎意外,玉娘让开了地方让手道,见着许济之疑惑,玉娘叹口气,“知道你脑子清醒就行了,好歹也是你的一份心意。”
哪怕真的没用,好歹叫小七看看他的心意,管能不能行呢。
许济之心情复杂的进了屋子,见着了宋妈整理了会心情才和她道:“宋妈妈,我在葛方十经里看见过一个病例,那病人也是落水昏迷,无所知觉,葛医用十三存金针从百会人中行针入脑,针行三日,终于把人唤醒,我在家拿牛马试过,宋妈妈敢不敢赌一赌。”
宋妈妈看着形容稚嫩的许济之,犹豫再三,还是点了头,“许大夫,你轻点扎,我家小七最怕针了,别扎成了刺猬。”
许济之安慰宋妈妈,“您放心,顶多十三针,不会成刺猬的。”
“别……别……”
宋妈妈身后突然传来极其虚弱的求饶声,“别扎针……一针也别扎……我怕疼哩……”
作者有话说:
医术方面全是胡编乱造,别信,信了你也得扎针。
收着
小七醒了,随着宋妈妈的一声尖叫,整个宋院的人都乌泱泱全都聚了过来。
许济之个头矮,一下就被其他人挤到后头去,哪怕踮着脚也看不到里头的情形,气得他当即提着药箱出去说改日再来,毕竟瞧里头激动的模样,恐怕一时半会儿他是挤不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