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将他拉向地狱。他俯视尹竞流的眼神极冷,尹竞流向他伸手,似乎是在求救。他蹲下来,“小尹,我本来愿意为了你去死。你为什么非要来杀我?”尹竞流视线开始浑浊,咳出满嘴的血,“你,你不懂,他们,从一开始,选择的,就是,你……”金先生终于再次出现了,恭喜他成为“量天尺”的一员,尤其夸赞了他的运气,还有他面对背叛时的果断。他的思维很木,半天没有反应过来,讷讷地问:“小尹说,你们早就选择了我?是,是什么意思?”金先生没有正面回答,但当他逐渐从自己杀了尹竞流这件事中清醒过来,便想明白了尹竞流最后的疯狂和遗憾。左手受伤之后,尹竞流已经清楚知道自己不再是“量天尺”需要的人,尹竞流羡慕他的幸运,羡慕得发狂。怎么才能和一个幸运者抢唯一的名额?在他还没有做好准备的情况下杀了他!但即便率先拿到枪,尹竞流还是失败了,这次不止是运气差,更是因为那负伤的左手限制了行动。尹竞流早就知道自己的下场,他却不知道。离开村子时,金先生问他有什么愿望,他很诧异,难道不用立即执行任务吗?金先生说,他还年轻,可以过几年想过的生活,弥补过去二十年的遗憾。“但是你的记住,你永远在组织的视线下,背叛者没有好下场。”他曾经去k国,想要祭拜尹竞流,但他并不知道村子的具体位置,更不知道尹竞流被埋葬在哪里。时间越是流逝,他对尹竞流的愧疚就越深。他偶尔去二中看看,每次都趁二中开家长会的时候,他打扮得像个家长,在老尹面馆吃一碗面,假装随意地和尹高强聊聊天。尹高强没有认出他来——当然不可能认出了,经过整容,修改年龄,他早就不再是郝乐。尹高强絮絮叨叨地说过尹竞流,说只要自己还活着,就不会停下寻找儿子。他差一点就对老尹坦白一切,但忽地想起自己头上戴着“紧箍咒”,他吃下了组织的大量资源,他必须等待被使用的那一天。这一天在去年年底时到了,金先生告诉他,他的任务是将竹泉市的中学搅乱,从中选出组织需要的“人才”。新一场“炼蛊”开始了,那些怀抱恶意的学生正是“量天尺”寻觅的新鲜血液。自从离开村子,他就扮演着合法社会人的角色,在最好的中学里最好的实验班认真学习,考上心仪的大学,以教书育人的身份回到竹泉市,被学生所喜爱,他还故意接近过张斌,想让对方看看,自己已经成才了。撕下伪装了多年的皮囊,当他开始为动乱做计划时,忽然感受到了当年杀死其他人,包括尹竞流时的痛快。“量天尺”并没有看走眼,他是个天生的坏种,罪恶没能在他尚且稚嫩时杀死他,就由他来成为罪恶的制造者!他愉快地想,不如顺手将冯枫这些人也收拾掉。报复?当然不算什么报复,蝼蚁不配,冯枫的血,不过是他送给自己的开胃菜而已。硬要说这是复仇的话,也顶多是帮尹竞流完成心愿。这个过程中,他忽然想起了吴怜珊,那个曾经在学簿山见过他和尹竞流的女孩。吴怜珊的存在始终是个隐患,他不知道吴怜珊知不知道他是谁。能将吴怜珊一并除掉吗?他开始调查吴怜珊,让警方成为刀子的想法逐渐成型。“但她的行为不是被我引导,她和我一样,也是个天生坏种。”郝乐说:“我所做的,只不过是让你们去调查她而已。”陈争说:“利用杯垫。我倒是要谢谢你,没有杯垫这条线索,我们最终当然还是会抓到她,但无疑会耗费更多时间。”说着,陈争语气严厉一分,“你说对尹竞流愧疚,可你还是杀了他的父亲。”郝乐沉默半晌,眼中蔓延出痛苦,“他……尹叔好像知道我是谁了。”陈争说:“为什么?”
郝乐摇头,“我说不上来,但我最后一次去的时候,他看我的目光就像在看自己的儿子。其实,其实我杀掉他也是在帮助他。这么多年,他活得太累了,他的身边已经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尹竞流注定不会再回来,那坚持下去是为什么呢?还不如痛痛快快地死掉。完成这个任务,我就会离开竹泉市了,以后没有人再关照他,孤寡老人到最后,都会特别凄惨。死在爆炸中不好吗?一瞬间就结束了,再也不会痛苦。”结束这段回忆,郝乐疲惫而安静地靠在椅子上,像是一具没有生命的躯壳。陈争比他更加疲惫,而比起疲惫,郝乐还给了他一个意外——“量天尺”。他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组织,提到这个组织,他就会想到韩渠。“金先生是谁?”陈争问:“形容一下他的外形特征。”“我……”郝乐神情为难,摇摇头,“我形容不出来。”“为什么?你没有见过他的脸?”“不是。但,我见过很多金先生。他们不是同一个人。”郝乐的审问暂告一段落,他虽是“量天尺”的一员,但对上层几乎一无所知,金先生也只是个上位者的符号,多人共享着这个符号。他对组织的畏惧、依赖远远多于归属感,组织利用的正是他从恐惧生长出的服从,控制了他十年。阿屏等人是他在资金允许下,自行招募的手下,他控制他们,就像金先生控制他。警方已经获取他们用于联系的通讯工具,但里面的自编app已经彻底毁坏,无法追踪到另一方。孔兵正在调度人员做案件的后续工作,由于这一系列案子牵扯出了一个竹泉市警方谁也没听说过的组织,郝乐等人会被转移到洛城,交给省厅继续调查。陈争在审完郝乐之后请假回家睡觉,看上去心事重重。孔兵有些担忧,“他怎么了?这个‘量天尺’到底是什么东西?”鸣寒扯起一个有点假的笑,在孔兵肩上拍拍,“没事,我和陈老师住得近,我等会儿回去看看他。”孔兵还是不踏实,追着问:“那你先说‘量天尺’是什么?”鸣寒回过身,叹气,“孔队,你有没想过你为什么不知道‘量天尺’?”孔兵一愣,“啥?啥意思?”“当然是上级设置了权限。”鸣寒说:“别想太多,案子交出去了,怎么来查这个‘量天尺’,就是该省厅伤脑筋的事了。”孔兵原地站了会儿,直到鸣寒都走到楼梯口了,他才虚空踢了一脚,骂道:“说老子权限低是吧!”鸣寒回到枫书小区,在小吃巷买了两碗热汤圆,到陈争家门口,敲门,却没人应。鸣寒皱眉,直接打电话,里面并没有铃声传出来。静音了?睡得这么死?正想着,电话接通,陈争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和门内并不是一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