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夫人为母心慈,看着这孩子也就跟石磊差不多年纪,忍不住又叹一声。“若是别人,还能想着过几天,让重明把人放出去罢了,可惜是这孩子。”白世宁不解:“他怎么了?”“你们男人粗心。”白夫人斜他一眼,丢开莲子,牵着手向后面走去。“你是没细看那孩子,若是脸上的伤真治好了,不知道是个什么好模样,又没有家,放出去了,无依无靠的,往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白世宁不问缘由,只被牵着走,直到进了房,才知道这是要自己把一身湿淋淋的衣服脱下来。热水已经备好,他跳进去,又反手握住白夫人的手:“莺儿,别走,我好想你啊。”“别闹,我不走。”白夫人失笑,为他解开发髻,轻轻梳理着,心中还惦记着。“世宁,若是重明改天成家收了心,要放人,你劝劝他,好歹给人寻个好去处,再不济,咱们这里也不差多一个人。”见白世宁不说话,她自己也无奈笑一下。“你是不是又笑我太幼稚,管制司的册子上密密麻麻都是名字,我救得了他一个,救不了所有人。但是看在眼前的,总是好一个是一个。”“莺儿,你真好,我不笑你。”白世宁像是怕握疼一样,轻轻捏住她的手,叹了一声:“不该是这样的。”白夫人生于世家,自然也被私下里教过这些过往。大虞开国时并没有管制司,只是先祖皇帝灭蛮夷烈渠时,两边打到不死不休,才变成现在这样。烈渠的青壮年男人都被屠戮活埋,先祖皇帝既容不下烈渠人在原本的土地上生活,也不许他们逃往蛮荒自生自灭,便设立了管制司,将所有烈渠遗孤都没入奴籍。而因为这场旷日持久的征战,国内已被耗空,再加上天灾,有很长一段时间,多数人都贫困交加,不得不鬻妻卖子。管制司日渐规范,奴籍便日渐堂而皇之地摆在了明面处,从起初的烈渠亡国人,渐渐变成了一处热热闹闹的生意场。哪怕现在朝中已有人察觉出管制司变了味,糜烂得不合时宜,可天家的人不想变,谁也变不了。“别担心。”白世宁就着水面看湿漉漉的头发被束起,起身迈出来,将身上擦拭干净,伸开手臂,低头看夫人灵巧的手指为他束好衣带,又收拢手臂,将人轻轻拦在怀里。“总是会好起来的。”“是啊,会好的。”白夫人应着,也伸手环在他的腰上:“世宁,你说……之后会是什么样子呢?”白世宁明白她问的是什么——将来那个位置上,会坐着什么样的人。他其实很想告诉夫人,在坐到那个位置之前,谁也不知道人会变成什么模样,就像现在龙椅上的那个人,陌生得已经想不起来他们曾一起恣意放纵地胡闹过一样。“不知道,不过会好的。”他不想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这是男人该负担的责任。“莺儿,你说,以重明的性格,怎么会跟着宁王胡闹这些?”“重明那孩子,也是个有主意的,毕竟大了吧……”“就是有主意,我才觉得纳闷。刚刚那小家伙,从样貌到性格,都不可能是宁王那群人喜欢的,重明怎么就想着把人放在屋里。”他这么一说,白夫人也犹豫了:“许是偏就合了重明的眼缘吧。”“合眼缘也就罢了……”白世宁没见过那两人相处,却总觉得有些违和:“你看重明回去住,还惦记着给他找个人托付。而且那孩子久伤成病,重明居然肯教他呼吸吐纳之法。”“是重明教的?”“不会有错,是我教给重明的,重明不上战场,跟石岩他们修习的略有不同,我自己的东西,怎么会认错?”白夫人也意识到哪里古怪:“重明对那孩子十分上心?”她明白了夫君的担忧之处,同是出自柳家,她太明白柳家人在情爱一事上的不开窍和一根筋。“世宁,你是在担心重明对那孩子有别的心思?”她没说明,可那份心思再明显不过。“莺儿。”白世宁揽着她的肩,从檐下风铎的摇摆声中穿过。“我遇见你才知,人这一辈子,能遇上一个心爱的人,是莫大的福气。我不怕他心动,只是他们身份天差地别,就怕他将来两难。”“两难?”“任性也是错,不任性也是错。”白夫人在夜风中向他靠了靠,安静了许久,才低声说:“像哥哥当年一样吗?”“阿正吗?阿正当年别无选择,”白世宁答她:“若是任性,现在便不可能有柳家了。”作者有话要说:写到现在,还看出来哪对副cp了吗,除了景臣和江行之我先来为敬,阿巴阿巴阿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