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要被冷落的恐怕不止怀王一个,宁王并不是什么硬骨头,就算有皇后的威胁在侧,多被吓唬几下,一准就招了。只是不知道宁王会说些什么,若是招出丹琅来,之后又该如何呢?虽然清楚无论怎样都对他不会有什么影响——毕竟曲沉舟告诉他不要花钱,所以当日在场的人都看得清,丹琅并不是他想买的,而是曹侍郎非要送他的,攒局的人是江行之,都与他无关——可这种感觉非常不好。他不过是曲沉舟手里一颗棋子罢了,一步一步身不由己。执棋的人根本不打算告诉他下一步棋在哪里,也不会考虑他落下这一步是什么心情,是否愿意。哪怕他几次三番地警告,说自己并不喜欢被人算计。没有谁愿意做一颗棋子。可曲沉舟冷硬得像是一块石头,眼中只有自己的目标,沉默地、坚定地向前走,从不转头向四周看一看。他不过一时迷茫恍惚,主导权便在不知不觉中落到了曲沉舟手中,对方根本没打算跟他商量,就担着本该属于他们两人的担子先走。他柳重明不过是一个看起来花哨的壳子。是一个被人举着四面出击却懵懂无知的壳子,唯一的作用就是保护着里面的人,让那人不会再轻易被潘赫、杜权之流肆意糟蹋。曲沉舟用他用得得心应手。有时候他在想,如果奇晟楼的新主人不是他,对曲沉舟来说也许并没什么太大差别。只要曲沉舟愿意出头,就可以拿捏住任何人的软肋,收归己用,并不是非他不可。而他,无论是为了柳家还是哥哥,都不得不倚仗对方。每次起了这个念头,他都会消沉很久,过去曾经自恃的骄傲和自信,被人打得粉碎,不屑一顾地踩在脚下。他不知道前路在哪里,也不知道该如何融化一颗铁石做成的心,甚至对他们的合作产生怀疑。如果有一天他被击碎得拼不完整,曲沉舟会不会毫不犹豫地丢下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如今他这个模样,与皇上又有什么分别?可有时候他又忍不住想,这个人究竟经历过什么,为什么会养成这样如此冷漠孤僻的性格?宫中就这么可怕吗?柳重明将手插在发间,正烦恼不已,有什么东西呼地掉在脚边,把他吓了一跳。是一只死老鼠。他愕然抬头看,见到刚刚那只冷傲的猫在墙头上不屑地俯视着他,而后一弓后背,跳去墙的另一边,不见了。“谢礼么?”他哭笑不得,捡根树棍,打算将老鼠挑远一点,没料到那老鼠只是诈死,被草棍一戳,吱地一声窜去街对面,在人群中引起一片惊叫声。柳重明顺着那尖叫声,不经意看到对面不远处的一处酒铺,牌匾上写着两个字——“养拙”。这两个字写得遒劲有力,似乎不是普通文人的笔墨。他看了片刻才想起来,难怪这两个字有点耳熟——曲沉舟擅自花了他几千两买的那处酒铺,就是这里。他只派了人接手打理,还没顾得上亲自过来看看。居然就在拈花巷,是巧合吗?从坐在这里吃甘梅时起,他就想着一会儿回去之前再去拈花铺子里看看,记得里面应该有咸口的点心,打算捎带点回去。如今又见了养拙酒铺,正琢磨着该先去哪个好时,便见留在马车旁的下人带着别院管事匆匆而来。“世子,”管事行礼,向马车那边请他:“出事了,您回去看一看吧。”“是沉舟?”他又想起来之前娘去别院的情形,方才的不满和抱怨都不翼而飞,心中一慌:“他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我娘又去了?!”“不是小曲哥,是丹琅出事了。”管家小跑地跟着他,一口气不停歇地讲下去:“今天您出门之后,小曲哥和丹琅也一起出门了。”柳重明的心往下沉。自从让丹琅拿到了那本伪账之后,他听从曲沉舟的话,为了稳住江行之那边,暂时没收了丹琅的腰牌。丹琅今天能出去,必然是受曲沉舟的邀请,才得以出门的。“丹琅会死。”这是曲沉舟早就告诉他的,是今天吗?又为什么死?曲沉舟的目的呢?那种刚被压下的、被愚弄的不快又涌上来。“结果下午小曲哥自己回来了,说他们出去后分头走了没多远,他就见到丹琅遇到了夫人。”“丹琅没去过府里,不认得夫人,也许对夫人有礼数不周之处。小曲哥说他只远远看到夫人突然大发雷霆,命人把丹琅带走了,看方向,应该是回了侯府。”“佘管家听他这么说了,马上打发人去府里打听消息,说夫人关起门不叫人进,听里面那声音,丹琅怕是凶多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