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韩敕叹了口气,“阿谨和梁总看着都不像是能被威逼利诱打动的人,怕是没什么商量的余地。听说从高空坠落的感觉就像飞行,阿谨那么向往自由,应该也算个不错的归宿。”
他瞥向站在自己身侧的手下,对着韩谨和梁莫言身后扬扬下巴示意。
手下立刻领会,拔出藏在腰间的枪,对着两人身后的玻璃连开数枪。子弹瞬间破开脆弱的玻璃,碎片哗啦啦落下,剧烈的风猛地倒灌进来。
所有人齐齐打了个寒颤,韩煜难以置信的喊道:“大哥,你疯了吧?!”
韩谨嗤笑:“二哥,你说什么傻话呢?这个家里真正的疯子,从头到尾都只有他!”
“正常人和疯子本就没有太多区别,只看外人如何评说。”韩敕心平气和的说,“阿谨,你‘疯’了这么多年,就算一时精神崩溃,从寰宇大厦塔顶跳下去,也没人会觉得奇怪。至于梁总……您见义勇为,为了救人失足跌落,明天见报时,肯定能博个良心企业家的好名头,京赫的股价说不定还能大涨一截呢。”
梁莫言像是不知道怕似的,沉吟道:“小韩总说的也有道理,像你我这样的生意人最爱惜羽毛。如果非要死不可的话,见义勇为的确比失心疯自杀要体面一点。”
韩敕讥讽一笑,挥手示意道:“长痛不如短痛,你们去帮帮三少爷和梁总。”
韩煜徒劳的伸开双臂阻拦:“不行!你们都疯了吗?怎么可以杀人!大哥,不要啊!你别伤害他们,我保证说服他们保守秘密还不行吗?”
“你保证?”韩敕摇头,“阿煜,你的保证一文不值。好好站在一边看着吧,这也算是给你上一课,让你知道以后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韩煜被保镖们控制住,只能徒劳无功的踢着腿。他嘴里叫骂着,眼睛不住往身后瞥——他是在场唯一知道毕景卿和程以川存在的人,此时焦急万分,不明白为什么都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了,毕景卿他们还不来帮忙。
毕景卿也很着急,但程以川始终稳如泰山,只一遍一遍让他再等一等。
“我不明白,到底还要等什么?”毕景卿急切的说,“人都已经到齐了,再不进去,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害死吗?”
“这是个很好的机会。”程以川若有所思的盯着离窗户破洞越来越近的韩谨和梁莫言,“你不是想用情景重现来治疗韩谨的心理疾病吗?眼下这个局面,才是他最需要重现的情景。”
时间有限,他虽然只是简单了解韩谨的情况,却凭借极强的专业能力,反倒比帮韩谨治疗多年的徐令更快意识到症结所在。
真正让韩谨缺乏安全感,无法和任何人建立正常情感关系的,从来都不是儿时被绑架留下的心理阴影,而是他在竭尽全力逃出生天后,面对的全是指责,没有人对惊魂未定的他说一句“这不是你的错”。
父母亲情的缺位,让他始终活在自我否定的愧疚中,十余年都无法解脱。
如果重新体验生死一线,再有个人对他道出那句话的话,也许就能圆上当年的遗憾,从负罪感的深渊里拉他一把,让他重见天日。
我不配&接下来的人生,都交给我
“景卿,我是一个医生,我绝不会目睹生命在我眼前逝去。所以请你相信我,再等一等。我有把握,他们两个都不会死。”
——当然,这也是一个试探梁莫言底牌的机会。对于这个无法掌握到任何情报的奇怪男人,程以川始终保持着极高的警惕和好奇。
面对程以川那双满是智慧和笃定的沉静眼眸,毕景卿焦躁的心不知不觉就安定不少,情不自禁的点头。
“那就……再等一等。”
观景台上,气氛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韩谨看着渐渐围上来的保镖们,面无表情的对梁莫言说:“没想到把梁总也卷进来了,不好意思。”
梁莫言稀罕的看他一眼:“原来你也会道歉啊?”
韩谨眉梢颤了颤,紧紧闭上嘴巴。
梁莫言姿态放松的倚在栏杆上,对身后空荡荡的百米高空毫不在乎:“你打算怎么做?先声明,我可不会打架,那种行为太粗鲁了,不适合我。”
韩谨不答反问:“如果我死了,你有机会活下来吗?”
梁莫言怔了怔,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表情有点严肃:“如果我愿意和韩敕做点不公平的交易的话,他其实没必要杀我。”
“那就好。”韩谨笑了笑,“这样一来,就算我死了,你也能保护景卿哥,不让他受伤。”
梁莫言敏锐的察觉到他称呼的变化,蹙眉道:“你都想起来了?”
“是啊。”韩谨目光散漫,“大概是药效过了吧。刚才跟他们嘴炮的时候,慢慢就想起来了。这样一想还挺可笑的,景卿哥根本就不能生,韩敕的如意算盘打从一开始就落了空。”
梁莫言眉头皱的更紧:“你该不会真的想从这里跳下去吧?”
“为什么不呢?”韩谨眉目舒展的笑了,竟有了几分在京城时神采飞扬的爽朗,“与其一辈子吃药,做一个浑浑噩噩的活死人,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不敢亲近,还不如放他去更适合的人身边。你说过的,人类和动物没有什么区别,竞争失败的雄性,应该都会悄悄离开,找一个体面的方式静静死去吧?”
“韩敕虽然满嘴屁话,但至少有一句说的没错。”他转身看着高远无垠的天际,低声道,“对于一直向往自由的我来说,像鸟儿一样飞跃而下,的确不失为一种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