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张鼎运回过神来,翻个白眼道:“我都劝半天了——方继道,我说实话,你丧丧气也就罢了,不会还真要帮她为那首诗背书吧?”
直到语声停下来,他才抬头看着裴液,勉强一笑道:“鼎运他是太关心我了,其实居士她肯定是被逼的,对我名声有些损害肯定也是不得已,何况我这薄名本来也是自诗会上得来,还给居士也是应该裴兄你千万别对居士产生什么偏见。”
一时许多目光聚集在杨颜身上,少年摸摸头,努力露出一个自然的笑。
“这位是杨颜,刚结识的朋友,也是要参比的,年少有为,是很厉害的五生。”
她向前方看去,原来岸堤已占满了视野,不一会儿,苇黄鹭白的小洲就已在脚下。
裴液扶了扶剑,抱拳行礼问好,翠羽诸人纷纷还以更深的一躬。
“嗯很好的一本书。”裴液埋头纸中,翻页的间隙抬了下头,“要一起看吗?”
当时他无比希冀地要进这鹭洲诗会,但到了今日,却连一件新衣服都没有更换。长衫难掩脏旧揉皱,发髻也有些散乱,最主要的是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显得耷拉沉伤,和他手中被水打湿的旧书一般气质。
方继道倚着石头,和初次见面时那意气风发的书生实在不像同一个人。
没有人见过这传说中的形象,但要寻一份近似,恐怕就是眼前这些人了。纵然如今翠羽已日益衰颓,但这份古老的清灵悠扬气质却依然是令人心驰神往的独一份。
“就是。我这两天在这儿陪他了,没去武馆。”张鼎运指了下旁边的书生,捏着下巴道,“然后这两天武馆里是不是有点儿什么事啊?感觉城里好像有些不对劲。”
裴液点点头:“我那天见这事了。”
个中关键李缥青已细细给少年解释过,鹭洲诗会正是第一个交锋之处。
观鹭台依山临湖,足以容纳五百人,如今修者在南,文人在北,场地十分富余。
“小方上届就参加了鹭洲诗会,是近一年诗名最崭露头角的青年才俊。”张鼎运气呼呼道,“她也就是看中了这点,给尚怀通找了一块好合脚的石头!——可小方以后的前途呢?!”
李缥青回身将裴液往前牵了一把:“这个就是裴液啦。”
正如李缥青殊死一搏的魄力为翠羽赢得了新生,骆德锋忽然而至的行为,其实也沾满了见血的匪气。
“方兄。”裴液记得那日他在齐昭华面前的境遇,如今这幅样貌从何而来属实不问自知,少年同情地看着男子,他倒还没有过这种经历,也不知如何安慰。
然后她一一历数:“沈杳师姐、楚念师兄——记得的,武比完请你吃捉月楼嘛、匡熔师兄。”
“透露这么一点点儿消息呗。”他两只肉乎乎的手指掐在裴液面前。
“她和尚怀通走一起随她乐意,但让小方做这种事,不是纯扯淡吗?!”张鼎运翻个白眼,“以前我真是瞎了眼,要不是为了小方,这狗屁诗会我来都不来!”
于是纵有千万般话,此时也不便打扰,便各自闲谈了起来。
“狗屁居士!”张鼎运一抬下巴骂道,“你也真是乌龟儿子王八蛋!还真答应她。”
“我可真心劝你。”裴液一笑,低头凑过去,学着小胖子当日的沉肃语气,“这是得罪人的话,但咱们毕竟有这份情谊在——趁现在还早,赶紧离七蛟远些,多巴结巴结我们翠羽吧。”
“我答应了居士的。”
翠羽诸弟子看着这位手不释卷的少年,相顾一番,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感叹——这便是天才的努力。
“我知道。”
这位女子总能令人眼前一亮。
裴液正要跟着少女过去,一偏头却先见到另两位熟人——一胖一瘦,一站一坐,正是张鼎运与方继道。
裴液上台一眼便望见翠羽的青色,十几人已然盘坐在一方大毯子上,水果茶点一应俱全,还给备了些笔墨书籍。
即便以往,少女在门中也是一呼百应,更不必说如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