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在祖母跟前一时大意了,竟牵累了萧牧的菩萨形象。且还将好好的一个蓝青给“斩草除根”了……说一个谎,果然便需要无数个谎来圆啊。孟老夫人瞥了一眼孙女的模样,也借着吃茶微微笑了笑。谁还不是从年轻时过来的呢。“老夫人。”祖孙二人喝茶间,管事婆子走了进来福身行礼,道:“前头来了个老者,自称是老太爷生前的至交。”“可有自报姓名没有?”孟老夫人问。反复公开处刑“说是姓白。”管事婆子想了想,又道:“来传话的丫头说,瞧着像是个出家人,又不完全像。”孟老夫人:“?”这是什么叫人摸不着头脑的描述?不过——“姓白……”孟老夫人思索了片刻,微微摇头道:“我倒不记得他生前有过什么姓白的至交,好似没怎么听他提起过……”衡玉听得无声轻“嘶”了口气。这话可断不能叫白神医听着,否则只怕是要闻之伤心,听之落泪,叹上一声到底是错付了。“那,怕不又是个上门打秋风的?”管事婆子猜测道。到底这些年来没少有自称是老太爷旧识之人上门。但老太爷生前偏偏又果真是交友无数,知己遍天下,就如老夫人所说——老太爷同谁都能称上一句知己,两句话说得投机了,便要拿相逢恨晚的语气叹一句“知己,知己啊”,而莫说人了,便是自家池塘里的鱼儿,撒一把鱼食围过来的一群里头,也能有老太爷十条八条知己。“也罢,你便代我去见一见,若果真是拮据的,便给些银子让人回去罢。”孟老夫人习以为常道。眼看管事婆子就要应下去办,听得津津有味的衡玉这才笑着道:“祖母,这位白爷爷不是打秋风的,是我请来的贵客。”“你请来的?”孟老夫人看向她。“祖母可还记得前几年我一直想找一位姓白的神医替长公主殿下医治旧疾?”孟老夫人想了想,是有些印象在:“可后来不是打听到那位神医已不在人世了?”“是假死。”衡玉低声说道:“这位白爷爷不愿再行医,不堪为人所扰,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脱身离开了幽州。”至于怕被她家祖父牵累的话……为了神医的形象着想,不提也罢。“竟是如此。”孟老夫人问:“那你是如何寻到了这位神医的?”“是在营洲时机缘巧合之下找到的。”衡玉解释道:“此番他本是同萧侯一同进的京,只是我欲请他替长公主殿下医病,为防之后被人盯住此事,疑心我们与萧侯牵扯太多走得过近,是以便分开进京,白神医以祖父故交的名义登门,行事也更方便些。”“如此考虑,甚是周全。”孟老夫人点了头,便要起身:“既是贵客登门,那我也当去见一见。”衡玉便上前扶过自家祖母,一同去了前厅。听闻家中有客来的吉南弦更快二人一步,因此前衡玉寻白神医时,他也经手了此事,故而一听有姓白的老者寻来,便过来了。衡玉到时,便听厅内传来白神医几分感伤几分埋怨地道:“说来,我与晴寒相交多年,此番却还是头一回来他家中呢。”那种“外室迟迟未能进门”的遗憾之感,几乎要满溢而出。“日后您可常来小住。”吉南弦与之寒暄间,听得下人通传,遂起身来,向孟老夫人行礼之际,便道:“祖母,这位是祖父生前的好友,白先生。”说着,不着痕迹地拿印证的视线看向衡玉。衡玉与兄长微一颔首。吉南弦心中便有了数——还真是那位白神医。衡玉笑着说道:“我与白爷爷之前已经见过了,白爷爷此番是受我所邀前来作客的。”“原来是白先生。”孟老夫人含笑道:“从前晴寒在世,常是提起先生的,是将先生真正引为了知己。”白神医闻言笑着摇摇头,心中却颇受用。衡玉含笑沉默着。瞎话张口就来这种本领,她是随了祖母没错。孟老夫人看着白神医,又接着说道:“只是直到今日才有缘得见先生本人,此时一见,果真是脱俗出尘的人物。”衡玉看着对方那刚长出来一茬儿花白头发的脑袋,倒也认同自己祖母的话——脱俗出尘没错,且是将脱未脱,似出未出。白神医听得喜笑颜开:“嫂夫人过奖了,今日得见嫂夫人,才知何为真正名门淑女出身的诰命夫人,真真不是寻常人可比的。”商业互吹,莫过于此了。且白神医吹得颇上头,想到这位老夫人丧夫丧子的经历,心中又觉对方支撑着一个家颇不容易,遂又道:“且看您这面相,实是有福气之人,且越往后这福气便越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