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牧松开了那男孩子的衣领。男孩子脸色难看,咬紧了牙想要发作,然而对上萧牧平静扫来的视线,不由自主地便缩了缩脖子,低下了头去。“有劳。”萧牧将丹书递与走上前来的灯官。“郎君真是身手敏捷不凡,倒是后来者居上了!这般身手,莫说是区区夺灯赛了,纵然是领兵去夺那异族城池,怕也难不倒郎君啊!”灯官先笑着揖了个礼,赞叹了一番。他不认得萧牧,此言却很有些歪打正着了。萧牧也难得于人前露出一丝笑意:“的确是有些胜之不武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说话间,他将目光投向擂台下方,道:“难得她喜欢。”四下嘈杂至极,衡玉与他远远对视间,不知他说了什么。“看来郎君是有想要赠灯之人了!”灯官笑着将仙灯奉上:“便祝郎君称心遂意。”“多谢。”萧牧接过灯,走下了擂台,于众人注视下,来到衡玉面前,将灯递上。“送我?”女孩子看着他递来的花灯,并不掩饰眼中欢喜。萧牧颔首:“谢礼。”谢……什么礼?衡玉笑容微凝——谢她的“以死相逼出神医下落”,谢她的“他若救不回来她也不活了”吗?见少女接过那盏仙灯,四下不免一阵热议。俊朗无双的年轻郎君当众相赠花灯,此情此景,好似怎么也逃不脱风月二字。再有那小姑娘偏又生得仙子样貌,仙灯配仙子,倒愈发相得益彰。二人此时站在那里,赏心悦目的不切实际,像是上元佳节夜,话本子里的神仙人物偷跑了出来,只为来看一看这烟火人间。但并非人人皆有欣赏的心情——察觉到一道视线在紧紧盯着自己,衡玉转身看过去。是方才那个男孩子。他不甘地盯着她手中的灯,小小年纪什么都写在了脸上。“很想要这盏灯?”衡玉问。男孩子一愣,对上她带笑的眼睛,好一会儿才道:“是……我阿娘生了病在家中出不了门,我想把着盏仙灯带回去给她看看。”“这样啊。”衡玉笑了笑。见她笑起来格外温柔,男孩子心底升起希冀。“那我可就不能给你了。”少女依旧含笑。“?”男孩子有些羞恼,觉得被耍逗了,正要皱眉离去时,忽有一群和他差不多大小的孩子挤了过来。“这位姐姐别信他,他骗人!”“他是想拿这灯去卖银子!”“他根本没有娘,他娘早死了!”衡玉听得并无意外。她方才细瞧了,这孩子的衣服短了一截不说,还有破洞——纵然家中再如何贫寒,但只要有娘亲在,便不会让孩子穿破了洞的衣裳的。但,没娘要比娘病了惨啊。男孩子气得眼睛都红了,偏被那群孩子挡着无法脱身。“他爹娶了后娘,不给他和他妹妹饭吃,他经常骗人银子来吃饭的!”一个大些的孩子邀功般对衡玉道:“他还偷过家里的银子呢!”“我没偷过!是她胡说!”男孩子捏紧了拳头。孩子们的嘲讽、鬼脸,旁人的异样注视,让男孩子难堪愤怒到了极点。直到一只精致的荷包忽然出现在他面前——男孩子面上怒色未消,看向递荷包的翠槐。“我们姑娘给的,里面有些银子,拿着吧。”翠槐笑着道。男孩子听得一愣。给他?“上元节,去带妹妹吃碗元宵吧。”衡玉又走近两步,对他小声说道:“这盏花灯我很喜欢,就不给你啦。”男孩子眼底戾气消散,有些怔怔地看着她。翠槐已将荷包塞到他手中。细绸做的荷包极柔软,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萧牧也缓步走了过来。“身手不错,想过投军吗?”男孩子不假思索地点头:“当然想!我以后想做将军,保护妹妹!”萧牧拿视线丈量了一下他的身形,道:“三年后若是还想,便来定北侯府寻我。”“定……定北侯府?”男孩子睁大眼睛看着他:“你是谁?”衡玉看一眼萧牧,会意地笑着道:“这位可是定北侯萧将军啊。”“萧将军?!”男孩子不可置信地看着萧牧:“你……您就是萧将军吗?当真?!”此时周围也有认出了萧牧的人,证实了他的身份。在北地,萧将军三字,要比任何人任何身份都要有震慑力。男孩子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叩头道:“萧将军,我想从军!”萧牧看着他手中的荷包,道:“那三年后,便以此荷包为信物。”男孩子抬起头来,眼泪都出来了,却是一张大大的笑脸:“多谢萧将军!”